而孙文婧在这关键时候听到宋珏和姚景语的名字,就禁不住身子一颤,勉强扶着身后的门框才堪堪站稳。
彼时,宋珏见到孙老夫人和孙文婧的时候,很明显地面上惊讶,似是很意外会在这里看到她们。
宋衍将他的表情收在眼底,难不成他不是为了孙家的事来的?面上不显,只目光灼灼地审视着跪在下面的两人,沉声问道:“你二人有何事求见?”
“启禀皇祖父,孙儿是带了两个人前来告御状的!”宋珏不紧不慢道。
告御状?不过听说不是因为赐婚一事而来,倒是让宋衍心里松了些,就算他再宠爱宋珏,也容不下他收买自己身边的人,在他的身边安插眼线。
“都先起来吧!”宋衍语气松缓了一些,又问道,“是何人要告状?”
姚景语颔首道:“是臣女的养父。”
宋衍微思,依稀是记得姚景语自小是养在边陲青州城一户姓潘的人家里。当时恰逢有人向他状告魏志祥,又听说宋珏看上了潘家的女儿,他就趁势将潘家人调来了京城……
思忖片刻,宋衍道:“让人进来吧!”
“下官潘礼见过皇上!”潘礼俯首行礼。
“见,见过皇上!”潘子韧也跟着有样学样。
宋衍沉吟道:“抬起头来说话!”
潘礼不敢怠慢,但却不敢与宋衍对视,宋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问道:“你要告什么状?”
潘礼心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恐惧,砰砰磕了三个头:“启禀皇上,臣要状告镇国侯府的孙老夫人指使她人害死臣的发妻,还企图谋害臣的一对嫡子嫡女!”
“你胡说!”孙老夫人抬手一指,本能地就开口驳斥。她是跋扈惯了的,岂能任由别人在她头上拉屎撒尿?潘家的事情都过去多久了,现在才来翻旧账是不是太晚了些?又怒目瞪向姚景语,肯定是这个小贱人弄出来的!
“放肆!朕还没说话,何时轮得到你来开口了?”宋衍厉声一喝,一点都没给孙老夫人面子,他是皇帝,这天下唯他独尊,他敬着孙老夫人,她就是姑母,否则便什么都不是!又再次转向潘礼:“你继续说!”
彼时,潘礼后背的衣裳已经完全被冷汗,双腿也隐隐在打颤,因为跪着才勉强看不出来。他咽了咽口水,就条理清晰地将孙老夫人收路雪莲为义女然后指使她在潘家兴风作浪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孙老夫人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拄着拐杖就跪了下来,振振有词道:“皇上,老身当初之所以收那路家女为义女完全是因为在普宁寺上香的时候被她救过,又听说她与潘大人青梅竹马,但是被人硬生生地拆散。老身完全是对她心存怜悯,什么指使陷害,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您可莫要听这等小人在此胡言乱语,没得他就是受了旁人的指使,故意来陷害老身的!”
说着,就看向了姚景语,目光狰狞凶狠,若是可以,真想一口扑过去咬断她的脖子!
姚景语冷然一笑,不慌不忙道:“你在收她为义女之前难道就没打听打听过她的身份,了解一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孙老夫人冷哼一声,心中不屑,她自然知道那路雪莲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娼妇,可那与她何干?反正她也只是为了利用她,到时候她的事情传了出去,连累到的也只会是潘家,与她这个半路认来的义母有何相干?
彼时,宋珏朝宋衍拱了个拳:“皇祖父,那路雪莲孙儿也带来了,此刻就侯在殿外。”
孙老夫人陡然一惊,扶着孙文婧胳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孙文婧吃痛,却只能咬牙隐忍不敢叫出声。她双眼凄凄地看向宋珏,难道他就非要把她往死路上逼么?
路雪莲被带进来的时候,不说潘礼,饶是孙老夫人都吓了一跳,这这这,眼前这枯黄干瘦的人真是当初那个柔弱娇婉肤白如雪的路雪莲?
路雪莲已经被长期的牢狱折磨得面上无光,她佝偻着身子跪了下来,双目无神:“罪妇见过皇上!”
宋衍望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潘礼的正妻郭氏可是被你下毒害死的?”
路雪莲点头:“是罪妇。”她现在只想求死,是以有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半分隐瞒。
“为何要这么做?”宋衍的语气重了一分,冷眸睨了孙老夫人一眼,“可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路雪莲看向了孙老夫人,两人视线相撞,路雪莲嘴角不露痕迹地勾了勾,她有今天,老虔婆功不可没,真没想到还有机会能亲手给自己报仇!
一想到这里,血液里的兴奋开始沸腾,一时间竟忘了身在御前的恐惧,干涸的唇瓣扯了扯,就如数道来:“启禀皇上,毒药都是孙老夫人给我的,她答应帮我坐上潘家正妻的位子。那个时候,她以为宸王殿下中意的是潘淑仪,所以想让我顶替郭氏,暗中毁了潘淑仪,”顿了下,目光落在了孙文婧身上,笑容愈发透着股森冷的寒气,一字一顿道:“好给孙大小姐让路!”
“你这小娼妇,还敢在这胡说八道!”孙老夫人扑上来就揪住了路雪莲的头发,路雪莲倒在地上直抽气,仿佛不知道痛一样,就是在不停地笑着。那桀桀如鬼怪般的冷笑,看得孙老夫人头皮直发麻,早知道还有这么个祸害,她当初就应该直接把人给灭口了!
“简直是放肆!来人,把她拉开!”当着他的面居然也敢如此撒泼,宋衍一怒之下直接抄起手边的镇纸就朝孙老夫人砸了过去。
孙老夫人一个躲闪不及,额头被砸了一个大口子,鲜血往外直冒。
“祖母!”孙文婧大呼一声,赶紧爬过来扶住了孙老夫人倒下的身子。
孙老夫人也顾不得疼痛,急忙扯着嗓子就喊冤:“皇上,老身冤枉,老身冤枉啊!”又不停地拿拳头捶着胸口:“这都是这女人在胡说八道,他们合着伙想要了我的命啊!冤枉啊!”
彼时,何公公眼珠子转了转,又暗自瞟了宋珏一眼,这小祖宗要整的人就没有得不了手的,也罢,眼下他就卖个好,也让宸王殿下记他一份人情!心下有了计较,何公公便弓着身子走上前,以只有他与宋衍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皇上,您忘了,当初老奴该死,去青州城传旨的时候一时眼拙看错了人误以为宸王殿下的心上人是潘家二姑娘,向您禀报的时候身边可没几个人知晓。”
言罢,便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孙老夫人。
宋衍想起来了,那时候刚好孙老夫人进宫想为孙文婧说好话求赐婚圣旨,那时候他不耐烦打发她,恰好何公公又带了消息回来,为了让她死心,也带着炫耀说宋珏终于有了心上人……
既然路雪莲都知道了这事,除了孙老夫人告诉她的还会有谁?若是没有孙老夫人几次三番地进宫求旨在前,或许这事还有待考量,可现在证据确凿了还敢在他面前死鸭子嘴硬企图浑水摸鱼,莫不是将他当成了傻子?
看着孙老夫人这鬼哭狼嚎的样子宋衍就揣了一肚子的火,怒声吼道:“给朕闭嘴!”
孙老夫人的哭叫声戛然而止,御书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宋珏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意,孙文婧看在眼里,不由得身子就抖了下,他到底想要怎样?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回想起以往这老太婆仗着自己的辈分倚老卖老的事情,他是皇帝他最大,岂能由得旁人在他头上指手画脚的?宋衍平复了下心里的怒气,黑着脸道:“宋氏为老不尊,即日起撤销‘安平郡主’的封号,此后再不准进宫!”
连一声姑母都不叫了,直接称呼她为宋氏,可想皇帝是真的气得不轻。不行,镇国侯府现在就是个空架子,要是她再被逐出了皇室,以后还有谁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皇上——!”孙老夫人凄婉大叫,企图以亲情来挽回他,“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
彼时,宋珏嘴角一弯,适时地提醒了句:“听说害死潘夫人的毒药极其厉害,先后有好几位大夫看过,都以为她只是病重在床。老夫人,这么厉害的药,只怕宫里都没有吧?不知道你又是从哪弄来的?”
孙文婧抖了一下,就缩着脖子低下头将自己藏在了孙老夫人身后。
孙老夫人扭过头去怒瞪宋珏:“宸王,你可莫要欺人太甚!”
宋珏自鼻间发出一声冷哼,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宋衍顿了下,随后脸色就越发难看,居然还有这种杀人于无形的药?要是他身边人弄到了下在他身上,岂不是也能不声不响地就要了他的性命?思及此,宋衍也不由得不重视了起来,就绷着脸道:“药是从哪里来的?”
孙老夫人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自然不可能把孙文婧说出来,皇上顾念着她的身份多少不会要了她的命,但到了孙文婧那可就说不准了!她记得眼珠子转个不停,忽而脑中灵光一闪,就道:“这是臣妇从一个游方大夫身上买来的!”
宋衍冷笑,显然是根本就不信她的话。
彼时,宋珏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何公公手里捧着的圣旨上。何公公一个激灵,知道这小祖宗肯定是提前得到消息了,看这样子,恐怕立侧妃的事情是要打水漂了,他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拿起手中的圣旨,小声提醒道:“皇上,您看着这……”
宋衍顿了下,这才想起来还有赐婚的事情,还没待他开口,宋珏就笑着问道:“皇祖父,不知这圣旨写的是什么?”
宋衍拧着眉,还没想好这道圣旨要不要继续作数,但又看了姚景语一眼,就决定要先给她一个下马威,横竖侧妃是迟早的事情,不是孙文婧也还会有别人,就沉吟道:“珏儿,男子汉大丈夫,有时候别什么事情都由着女人!”警告性地看了姚景语一眼,继续道:“你和孙家姑娘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这道圣旨是将她赐为你的侧妃!”
宋珏面色一变,嘴角的笑容瞬间垮塌:“皇祖父这是要将一个破鞋赐给孙儿做侧妃?”
何公公抹了把汗,也就这小祖宗不怕死的敢和皇上这么说话!
“混账!”宋衍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宋珏冷嗤,指着孙文婧毫不留情地反驳道:“难道不是么?这女人都被别人破过身子了,你还要让我收下她?”
“破过……”宋衍的话一下子噎在了喉咙里,又看了孙文婧一眼,目光中带着些狐疑,“你说她被别人破了身子,那个人不是你?”
宋珏像看垃圾一样,没有留半点余地:“我怎么会看上她?”
“你这小儿,简直是欺人太甚!”孙老夫人忍着额头上的伤破口大骂,她不知道真相,但是对孙文婧是百分百的信任。
孙文婧垂首跪在地上,十指紧紧地抓着地面,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再退下去,就是欺君之罪——
仓促抬头看向宋珏,眼里含着泪,泫然欲泣道:“王爷,我知道你是因为姚七姑娘不喜我所以才不肯认下这桩事,我也不想求别的,可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我真的从头到尾就只有您一个人啊!”
“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难不成你还真要我和王爷当着皇上的面说出你那个奸夫的名字?那么多双眼睛,难道都瞎了不成?”姚景语破口大骂,她也真是气极了,这就是所谓的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女儿?
孙文婧梗着脖子一口咬死了宋珏:“那些人都是王爷的手下,自然是听他的命令行事!”
“你——!”姚景语气得面色涨红,第一次被人堵得哑口无言。遇到这么不要脸的,她还能说什么?其实她也是不能理解孙文婧的脑回路,她如此费尽心思,难道不是为了得到宋珏的心?可若是用这种手段进了宸王府,以后宋珏会给她好脸色?但是他们的确没有法子能证明孙文婧说的是假话,现在又没有什么先进的技术能证明。
彼时,宋珏直接一撩袍子跪了下来,身子挺得笔直:“皇祖父,孙儿自认问心无愧,若是您执意相信一个外人,便夺了我的王位。总之,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我是绝对不会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