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了她最敬爱的皇祖父和已经过世多年的父母之间居然有那么一层关系,一股强烈的恶心之感涌了上来,宋玥伏下身子,趴在床头,捂着胸口不停地呕吐……
比她被那禽兽碰了还要恶心!
擦了擦嘴角的酸水,宋玥猩红着眸子再次看向宋珏:“那为什么……”
她想问既然她是那人的亲女儿,为什么他还会做那等畜生不如之事?
“你别想太多了!宋华沐和李妍就是你我的亲生父母,只不过他们为你编织了一个弥天大谎,让你一世无忧……”宋珏幽幽道,微微眯起的眸子里却再没了以前的那份不甘心和嫉妒。
弥天大谎?宋玥不是蠢人,很快便领悟了过来:“你是说他们在我的身世上做了手脚?”
“不错!”宋珏道,“他们算计好了月份,又买通了稳婆说你是早产儿。”
原来如此,宋珏这一番话彻底颠覆宋玥的认知,回过神后,她看向宋珏的目光又多了一分警惕和打量:“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宋珏似讥似诮般笑道:“因为那个稳婆是我找回来的,也是我将她送到宋衍面前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宋玥一脸的不敢置信,下意识地,她忘记了以往那些对他的恐惧记忆,冲着他怒吼出声。
还没等宋珏回答,宋玥却又哭又笑地指着他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嫉妒我对不对?从小我就知道!那时候你嫉妒父王和母妃对我好,长大了你又恨那人将我捧在掌心上,对我有求必应!”
笑着笑着,宋玥却捂着脸痛哭出声:“不过是嫉妒,就能让你毁了我吗?”
又冲下床,想揪着他的衣襟质问怒骂:“宋珏,你这个魔鬼,你毁了我一辈子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做啊?”
宋珏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背手俯视着她冷声道:“原以为在江南那几年能让你好好想清楚,本王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可没想到回来后你却变本加厉,三番四次的想要破坏我和小语。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上辈子,宋玥一直住在宸王府里,姚景语嫁过来之后,她仗着小姑子的身份,没少给他们二人之间制造龃龉,甚至胆大包天到将女人往他床上塞,所以这一世他将宋玥吓到了江南,彻底赶出了宸王府。若不是她不死心,这一世又故技重施,宋珏不会下如此狠手。
“就因为姚景语?”宋玥趴在地上嘴里呢喃,慢慢地转过头来去看宋珏。
高大挺拔的暗影拢下,那个面色冷然的男人矜贵却又冷漠到难以接近。
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姚景语,一则是因为姚景晏的事情,再来也恨明明她才是亲妹妹,可宋珏每次都站在不相干的女人那边。
宋珏这次出手,是因为妙菱的事情吧?
宋玥后悔了,她不该受姚景诗的唆使,当时听到她说自己和乔帧的亲事是因为姚景语对宋珏吹了枕边风算计来的,她就毫无理智了,傻乎乎地做了姚景诗手里的刀。
她更后悔这些年不该和宋珏渐行渐远,若是有这样一个哥哥护着,她怎么着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现在……什么都晚了……
似不甘心,似愤怒,宋玥慢慢站起身,拍着自己的胸口歇斯底里地朝他哭吼了起来:“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能这么对我吗?宋珏,我是你的亲妹妹,亲妹妹啊!”
宋珏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只冷漠地移开视线:“本王没有妹妹!”
语罢,袖间落下一柄短刃,放到桌上,面无表情道:“看着你的那些人再有半个时辰就会醒来,看在你我投生到一家的情分上,本王留一把刀给你,是生是死,你自己选择!”
是生是死,她自己选择?
看着宋珏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宋玥仰着脖子疯狂大笑了起来。
她还有选择吗?
宋珏这一去,就不会再来了,他不会将她从这个人间地狱里拉出去。她活着,也就是被那个老畜生糟蹋罢了!
目光移到桌上那柄泛着寒光的冷刃上,宋玥眯起的眸子里冰寒料峭,满是仇恨。
但是——
就算是死,她也绝不会让宋珏好过!
宋玥死了,和她的母妃李妍一样,自刎在自己的绣床上——
一刀扎进了胸口,死不瞑目。
“王爷,果然如您所料,郡主死前写了一封血书,企图在皇上面前告发您。”燕青双手将那封血书呈了上来。
幸亏郡主府里有王爷的人,否则一旦血书被交到了皇上手里,他们怕是要有大麻烦。
宋珏只看了一眼,顷刻间那封血书就在掌间化为了一片扬尘。
宋珏微勾唇角,转身朝姚景语那边走去。
这些日子姚景语也是忙碌不已——
姚景昇去年和秦雨柔定了亲,眼看着两人成亲的日子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可是一场春寒之后,姚景昇却再次病倒了。凌仙儿下落不明,请遍了太医和云阳城里的名医,却也只是摇头,道是他早年间身子亏损得太厉害,即便没有性命之忧,以后子嗣也堪忧。
秦雨柔是秦家唯一的女儿,自小就是被捧在掌心上的宝,这事一出,秦大人和夫人自然是急得不行。可是碍于和姚家的交情,他们也不好先开口,倒是姚景昇善解人意,言道不想耽误人家姑娘,请姚行之和周梓曈出面主动退了亲,并将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姚景昇就算是身子不好,以后调理调理娶个家世低一些的女子也还是有人愿意嫁进来的。
姚景语真正烦恼的是秦雨柔和潘子韧之间不知何时看对了眼。也不能说看对了眼吧,子韧的智力虽然比以前进步了不少,但依旧还在十岁左右的阶段,这个阶段,哪里懂得情情爱爱,只当秦雨柔是个有趣的玩伴罢了!可要是说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几天见不到秦雨柔,就眼巴巴地等在姚家大门口,看着过往的马车人流,甚至有一次时间隔得久了,不知怎的还找到了宸王府上来。
至于秦雨柔那边,姚景语就更是诧异了。和她谈起这事的时候,秦雨柔虽是支支吾吾却一片脸红的样子,姚景语自己是过来人,一看就明白了。
“你……真的喜欢子韧?”那次问起的时候,姚景语还是有些不相信的,就怕她只是一时热度。
岂料秦雨柔却十分爽快,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我是觉得他挺讨人喜欢的!虽然笨笨傻傻的,可是知道疼人知道让着我啊!而且呀,他以后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揪他的耳朵。最重要的是,他永远都会只有我一个人!”
秦雨柔嘴角满是春风,她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实则比谁都看得清楚——
像她父亲还有宸王那样一生一世都只有一个女人的男人,实则是凤毛麟角,她不觉得她也能有那么好的运气。有时候有得必有失,潘子韧不是傻,只是现在还是个孩子的智力,但已经知道对她好了,而且论起相貌,他比京城里许多沉浸酒色的贵公子也好看得多。她有信心,会一手将他打造成属于她一个人的男人!
“可是,秦大人和秦夫人那里……”姚景语踌躇道。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光秦雨柔同意也没用啊!她想换做了任何一对疼爱女儿的父母,都不会选子韧做自己的女婿吧?
彼时,秦雨柔狡黠一笑,抱着她的胳膊就靠了过来撒娇:“小语,所以我才来找你啊,你让宸王去和我爹娘说,他们就算不答应也不行!”
姚景语嘴角抽了抽,怎么感觉秦雨柔的语气听起来宋珏就像个为非作歹仗势欺人的恶霸呢?秦大人夫妻不同意,宋珏难不成还能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啊?
可经不过秦雨柔的软磨硬泡,再加上姚景语对潘子韧的事情总是存着一分柔软,最后便半推半就地应了下来。
彼时,宋珏过来找她的时候,她就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和他说了。
“阿珏,你觉得怎样?”姚景语小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和他一起往房里走,有些讨好地朝他笑着。
宋珏白了她一眼,径自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本王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媒婆了,这等事情你也能随随便便答应?”
“那不是知道你说话分量重吗?”姚景语搬了个凳子坐到他对面,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宋珏低头抿了口茶,忽然别有深意地弯了弯唇,抬手抚上了她嫣红的唇瓣:“那今晚用它来伺候本王,嗯?”
姚景语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后脸上一片通红,忍不住抬手捶他胸口:“你还要不要脸了?”
又鼓着嘴将脸撇到了一边,气哼哼道:“果然是得到手之后就不珍惜了,让你帮点忙都不愿意,还推三阻四的讨价还价!”
一边说着一边还拿眼角偷看宋珏脸上的变化,只可惜,他一直面无表情,甚至是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好整以暇地朝她笑了笑。
姚景语心里气恼不已,咬了咬唇,想了下,又转过脸来,伸出自己纤长的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行不行?”
宋珏但笑不语,显然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那等你先把事情办成了再说!”见他软硬不吃,姚景语气呼呼道。
“成交!”宋珏说着,就凑过来在她脸上狠狠亲了口。
能趁机给自己讨点福利,算计自己的小女人感觉还挺不错!
其实姚景语刚刚提出来的时候他脑中就快速形成了一个想法——
秦大人爱女如命,又是太常寺卿,是朝中有名的保皇派。秦家一门祖籍在南阳,乃是当世有名的清贵之家。若是秦雨柔和潘子韧的事情真的能成,待到将来他和宋衍撕破脸皮的那日,秦大人到最后肯定要站到他的阵营里来。
如姚景语之前想的那样,秦大人和秦夫人那一关没那么好过。
即便是宋珏上门,也没能将这块硬骨头啃下来。但碍着宋珏的身份,秦大人虽然没有松口,但也没有一下子就得罪人把话说死了。
是以最后在秦雨柔绝食了好几天抗议之后,秦大人又派人给宋珏递了封信,两人在书房里谈了许久,最后秦大人终是点头松了口。
彼时,秦夫人抱着自己的女儿恨铁不成钢地哭骂:“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还学会绝食了,这是成心地要伤爹娘的心是不是?你就是看我们舍不得你受苦!”
秦雨柔心里也内疚得厉害,她是知道这一招对父母有用,知道他们一贯来疼她才这么放肆的。抱着秦夫人的脖子靠在她怀里,秦雨柔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对不起,娘,让你和爹伤心了,还有哥哥嫂嫂,是雨柔不孝!”
“算你这丫头还有点良心!”秦夫人嗔了她一句,拿帕子在眼角擦了擦,又道,“以后你要是后悔可别回来找我们哭!”
秦雨柔十分有信心,嘴角弯弯,就差拍胸脯保证了:“潘子韧那个傻小子肯定会对我好的!”
那是,女婿要敢对女儿不好,她第一个就要带着人打上门去!
看着秦雨柔眉开眼笑的样子,秦夫人欣慰之余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女儿年纪小不知事,可她却是知道的——
别看宸王殿下在朝中连一官半职都没有,但却是个极有野心的,从丈夫这几日紧锁的神色她便知道宸王私下里肯定是早就在谋划了,也有自己的势力。
宸王妃虽是归了姚家,可和潘家却有着割不开的关系。
本来他们秦家是中立派,将来无论是哪位皇子上了位,他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保住现下的富贵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现在……秦夫人在心里重重叹气,也只能用丈夫那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来安慰自己了。宸王殿下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孙,谁能说将来就不会有什么造化呢?
秦雨柔和潘子韧定亲的事在京城里并未掀起什么轩然大波,京城不比青州城那等弹丸之地,潘家也不是什么显眼的人家,自然不会有多少人去注意。
但亦有人为了此事勃然大怒——
城外普宁寺里,姚景昇站在树下,背对着一名正喋喋不休的僧衣男子。
“少主,秦家是一门好得不能再好的亲事了。眼下您还要借助姚家五郎的身份来掩饰,娶亲一事也只能在南越贵族里头来选。秦姑娘的曾祖父秦老爷子是当世大儒,放眼四国,没有人不尊敬爱戴他。说句僭越的,他一句话,在读书人中间,那比圣旨还管用!若是您娶了那秦雨柔,将来咱们起复的时候,秦家能不为您说话?”
那说话的人气得满脸通红,很显然,对于姚景昇私自装病退了秦家的亲事十分不满。
彼时,姚景昇微微仰头,抬手摘下了面前一朵开得正盛的木棉花,双眸微垂,放在指间转动把玩。
听完后头那人长篇大论之后,嘴角微微勾起,浑然未放在心上。
原本他也觉得娶秦雨柔不是什么大事,男人嘛,谁还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可是小语身边跟了许久的丫鬟不过是打了宋珏的主意甚至还没付出行动就被她厌弃了。
他想,她一定是不喜欢旁人碰她的男人。
她之所以那么喜欢宋珏,与他的洁身自好也脱不了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