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秋收势后,抬头便见三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他心念一转便知道为什么了。
“怎么啦?刚我听你们说取名,取的啥名?”
“你这练的什么?”纪思平好奇的问。
“哦,这是我老爸教的,家传,家传,”楚明秋搓手笑道,然后过去将画夹收起来,然后再将支架收起来。
“你这小家伙,身上秘密不少。”国风笑道:“你这家传的是什么?”
“健身操,我家人都会,”楚明秋说:“若累了,疲倦了,练上一趟,浑身舒坦。哎,你们要不要学,想学的话,我教你们。”
有点一代大侠风范吧,周星星比俺可差远了,楚明秋心里忍不住得瑟下,国风笑了笑,纪思平有些跃跃欲试,吴德烈夫嘲讽道:“该不会又是五禽戏太极拳之类的封建东西吧。”
“封建东西?”楚明秋笑笑:“中国文化有五千年历史,经过五千年历史积淀,就以医学而论,几百年了,中国人都看中医,你总不能说中医都是糟粕吧,扁鹊华佗张仲景李时珍,都是促进人类医学发展的伟大人物,就说宗教吧,西方艺术文化大都是从宗教发展起来的,油画音乐雕塑,起源都是宗教。”
吴德烈夫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引出楚明秋的长篇大论,将自己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不是那种没文化的大老粗,会胡搅蛮缠,在这里胡说八道,只会被人瞧不起。
国风和纪思平面露惊讶之色,楚明秋的画已经让他们很惊讶了,可这番话更让他们惊讶,不懂宗教艺术起源的,说不出这样的话。
“别老用马克思那套来解释一切,太史公著《史记》,孔子写《春秋》,嵇康演广陵,他们那会哪懂马克思主义,就算想学也没地吧。”
制服了热气,楚明秋心里一高兴,警惕心一下松懈不少,等看到吴德烈夫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纪思平连连给他使眼色,他才猛然想起,这话有些出格了。
“你这话有些道理,”国风却点头称是:“不能否定一切,中国五千年文化是我们民族最宝贵的遗产,虽然有糟粕可也有优秀的精华,我们应该吸其精华弃其糟粕,而不是全盘抛弃。”
纪思平淡淡的笑笑,帮楚明秋提起背囊:“你这小家伙,尽是胡说八道,走吧,你师兄,我老师,等得着急了。”
“思平,我看这不是胡说八道,”国风正色道:“我们不能迷信西方绘画,也同样不能迷信苏联,国画也不能固步自封,必须要有发展,随着时代进步。”
啪啪啪,吴德烈夫拍手叫好:“对,对,这才是辩证法,否定中有肯定,肯定中有否定。”
纪思平一手拉着楚明秋,一手提着背囊,边走边说:“辩证法是个好东西,什么地方都用得上,其实我也觉着国画应该改进,可西方绘画,门派众多,毕加索,梵高,各成一派,很难结合到国画中。”
楚明秋笑哈哈的说:“我告诉你,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纪思平有些好奇。
“因为毛笔是软的。”楚明秋说。
“哦,”纪思平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不对,油画笔也同样是软的。”
“哈哈哈!”国风和吴德烈夫大笑起来,几句话间,他们便到年悲秋他们那,年悲秋的讲评很细,每个学生的作业都仔细评讲。
“你们来得正好,国风纪思平,你们的作业完成了吗?”年悲秋问道。
“对了,国风,你的画一向大气磅礴,颇有古风,拿出来看看!”方怡立马叫道,旁边的同学们随即也叫起来。
国风也没推辞,立刻打开画夹拿出作业交给年悲秋,纪思平心里苦笑下,丑媳妇终要见公婆,也交出了自己的作业。
年悲秋先拿起纪思平的作业,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皱起眉头,想了想说:“作画首要静心,你心不静,画自然无神,你今天在想什么呢?”
纪思平默不作声的低下头,艺术学院的教学氛围本就宽松,年悲秋平素对学生便更宽松,学生们也不怕他,方怡立马跑到年悲秋身边伸长脖子看着年悲秋手中的画。
“哇塞,”方怡夸张的叫起来:“远看是兵荒马乱,近看乌云压城,纪思平,想女朋友了吧!”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定,学生读书期间不许谈恋爱,可学生们却很少有人关心这条纪律,无论男女,只要逮着机会照样恋爱。
纪思平更早便恋爱了,高中便谈上了,可考大学时,他到了燕京,女朋友进了上海师范,俩人鸿雁相传,这事全班都知道。
轰,同学们大笑起来,纪思平脸色更红了,还不好发作,又羞又恼的低声对年悲秋说:“对不起,教授,我重作过。”
“这不是考试,以后作画时静下心来便行。”年悲秋摇头说,这个班有几个学生是他非常看好的,这个纪思平便是其中之一,他的画作很有灵气,可他的缺点也比较明显,基本功不够扎实。
年悲秋刚拿起国风的画,方怡便瞧见了,她叫起来:“国风,不愧是画中杜甫,还是一如既往的雄浑厚实。”
年悲秋接过方怡的话说道:“嗯,说得好,不过,所得有所失,你的画风在轻灵上便有所欠缺,你当在一个散字上多下功夫,对留白,浓淡的处理上再多注意点,我建议你看看李白的诗,功夫有时在书外。”
国画根植在中国文化上,在中国传统上书画书画,书和画是结合在一起的。
这书不但指书法,也指诗书,精于画者,诗书亦必佳。
年悲秋将画立起来展示给同学们,然后接着说:“谢赫总结国画六法,气韵,骨法,应物,赋彩,位置,模写;到今天,国画始终没有脱出这六法;今天我们画山,画山讲究勾擦皴染,在具体应用上则各有不同,国风同学这幅画,在皴法上运用极其巧妙,这是同学们要学习的地方。
用六法来评论这画,在经营位置,气韵,骨法用笔上都是极好的,缺陷在于,用墨勾描上,还须多下功夫,国风同学,我建议你多临摹下董其昌的画。”
“教授,徐悲鸿先生曾说董其昌固步自封,闭门造车,毁掉了中国书画200年。”一个同学举手说道。
“徐先生的批评不无道理,”年悲秋点头承认:“但那是指董其昌的艺术道德修养,但不可否认的是,董其昌在山水画上的造诣颇深,特别是他在落笔和着墨上独到之处,他所作山川树石、烟云流润,柔中有骨力,转折灵变,墨色层次分明,拙中带秀,清隽雅逸,这些也是徐先生承认的。”
说完之后,年悲秋将画还给国风,然后看了楚明秋一眼,犹豫了下才询问道:“明秋,你画了吗?”
没等楚明秋开口,纪思平便抢先答道:“当然,教授,您给讲评下。”
说着便从楚明秋的背囊中取出画夹,没等楚明秋反应过来便交给年悲秋。
年悲秋含笑打开,随即笑容便凝固了,方怡见年悲秋神态有异,便探头看去,随即也被吸引,其他同学察觉到他们的神情有些异,可又靠不上去,只能猜测中等待。
“好,小师弟,”年悲秋还是首次在同学们面前叫楚明秋师弟:“单就这幅画而言,你已经登堂入室了,六法中之气韵,骨法用笔,经营,传移模写,已经知其中三味,不过,单以画技而论,你尚在国风之下。”
国风闻言忍不住在心里苦笑,可却没有丝毫表示不满,单以这幅画而言,楚明秋在他之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绝不会相信的是个九岁小孩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