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越来越多,舞圈已经扩大到两层,年青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楚明秋看着看着,忽然在人群里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
楚宽远正兴奋的和梅雪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还有双眼睛盯着他们,不,不是一双眼睛,还有好几双眼睛盯着他们。
费斌盯着他们的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他和梅雪是一个大院的,中学便是同学,比梅雪大三岁,小时候在农村生活,五三年他母亲才将他送到当时已经是司长的父亲身边,他的成绩较差,中考没能考进附一中,他父亲动用了关系,将他送进另一所区重点,可这并没有妨碍他追了梅雪两年。
今天五四,他和几个朋友早就约好到文化宫来玩,在宫里玩了半天,没想到在这舞场上碰上了梅雪,更没想到的是梅雪居然在和一个男孩跳舞,那男孩高大漂亮,俩人在舞群中是那样光彩夺目。
旁边的朋友注意到他的神情不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发现了正兴高采烈的梅雪和楚宽远。
“炭头,那不是咱们院里的梅雪吗,旁边那小子是谁?”
“是呀,真是你婆子,怎么和那小子跳上了?嘿,狗胆包天,拍到咱们院来了!”
费斌脸色阴沉,他的皮肤比较黑,抿得紧紧的嘴唇向下形成一个弯曲的幅度,这为他平添几分凶狠,他的双手骨节粗大,手掌背面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这是长年打沙包的结果。
几个朋友站起来便要过去,费斌伸手拉住他们,阴沉的目光紧盯着楚宽远:“等会。”
费斌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这里不是大院,也不是学校,今天人多,要是引来警察就不好办了。
在大院里,他以凶狠有力的拳头和义气成为大院孩子头,经常领着院里孩子与其他大院子弟和胡同里的小流氓打架;在学校也同样,全校学生没人敢跟他炸刺。
“看见舒曼没有?”费斌问道,大院里的孩子都知道梅雪和舒曼形影不离,只要有梅雪就一定找得到舒曼,反之亦然。旁边几个人四下找了找,其中一个在围观的人群中找到舒曼,舒曼正在那兴奋的鼓掌,费斌冲一个个头稍矮的家伙说:“椽子,你去找舒曼打听下,那小子什么来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椽子很快溜到舒曼身边,过了会便回来了,他笑嘻嘻的告诉费斌,那小子叫楚宽远,是胡同里的,不是那个大院的。
“妈的,这癞蛤蟆还吃上天鹅肉了,胡同里的地痞都欺上门了!”
这个消息一下让几个人全炸了,费斌连连冷笑,看着楚宽远的目光更添了几分仇恨。
在他们年青的思想中,大院,胡同,是泾渭分明的两个阶层。
大院,宽敞明亮,环境优雅;胡同,狭窄阴暗,嘈杂市侩;
大院,居住着的是为共和国流血拼杀一生的英雄,而且他们还随时准备继续抛洒热血;
胡同,聚集了一帮愚昧的小市民,鼠目寸光,没有远大的理想,每天为柴米油盐斤斤计较;
大院,是神圣的,光荣的;
胡同,是粗鄙的,低俗的。
共和国没有宣传等级思想,但级别已经在这些年青的躯体中扎根,大院、胡同就代表了级别。
费斌看着楚宽远的目光越发轻蔑。
楚明秋将相机从林晚手里拿过来找到楚宽远,对着他和那姑娘连拍几张,林晚在旁边嘟囔着,连说还没到十张,楚明秋将相机收起来,拉着她便走。
林晚不高兴,楚明秋笑着将相机挂在她身上,顺手又抱抱她,把林晚又给尴尬了下,不过,这次她没生气。
“咱们去那边看看。”楚明秋说:“这拍照别老在一个地方。”
楚明秋紧紧拉着林晚的小手,林晚轻轻挣扎了下便放弃了,任他拉着自己的手。走了几步,林晚站住了:“公公,咱们跳舞吧,那些地方都去过了。”
“跳舞?”楚明秋迟疑了,他还真没跳过这种集体舞,林晚拉着他的胳膊央求道:“跳一会吧。”
“可,咱们进不去啊,你看咱们才多高。”楚明秋为难的说,俩人都不够高,楚明秋稍微高点,有一米五几,林晚才一米四多,这集体舞跳的方式不一样,有时是俩人一块前进,有时却不是,这就面临交换舞伴的问题,他们这样矮,与别人就不搭。
林晚蹙眉看着舞场,楚明秋从侧面看着她,虽然比以前瘦削了些,可这分瘦削又添了几分柔弱。这丫头,现在才刚发芽,将来可不知道该怎么祸国殃民呢。
楚明秋心一软:“好吧,不过,你得先教我,我可不会跳。”
林晚欢呼一声,拉着楚明秋就朝旁边的空地跑,迫不及待的教起来,要说这集体舞的舞步并不难学,楚明秋本来就会跳舞,没用多少时间便学会了。林晚便要去,楚明秋却拉住她,俩人就在那空地上随着音乐跳起来。
舞中的林晚就像快乐的小鸟,在阳光下展露她美丽的羽毛;象美丽的精灵,在林间幸福的飞舞。
“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曲终再拜谢天子,。。”
“你说什么?”林晚没听清,楚明秋笑了笑,这是白居易的《胡旋女》,这首诗不知怎么便跳进他的脑子里,此刻的林晚真象那舞姿明快轻盈的,倾倒唐皇和满朝大臣的胡旋女。
俩人配合越来越好,渐渐的,楚明秋的注意力也集中到舞中,他的舞蹈功力本就很深,这些年缺少训练,有所下降,但功底还在,这舞步舞姿本就简单,渐渐的楚明秋加上了些自己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