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牛笑道:“何必你死我亡,姑娘要这颗目前于我无益的珠子,我送你便是,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目露警惕,商湖风波愈发浓烈,巨大楼船摇晃不止。
一向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陈青牛破天荒主动示好,使了个不入眼的小法门,将那枚珠子推向这个大多数修士都会除之后快的异类。基本而言,每条蛟龙藏身洞穴都是一座小龙宫,或多或少都有秘宝,修真界有一桩脍炙人口的美谈,昔日边缘末流散修李青田救下一条白蛟,其后修道一百二十年,虚度光阴整整两甲子,未立寸功,尔后,白蛟化龙前,寻到李青田,赠予一处洞天福地,藏有秘笈十二本,上乘法具十件,大乘法器一件,李青田道行一日千里,出山之日,便以飞升境实力开宗立派,如今修士,可没这个耐心耐性,寻见了地蛟,一概诛杀,赚些功德不说,关键是还有那秘宝可得,这在修真界是一个潜规则,哪怕是名门正派,也公然行之,并不视为耻,哪一座仙府大宗的初期,不是建立在血腥的积累扩张之上。陈青牛行为反常,那化人幼蛟这些年在红楼熟稔了人事,哪敢掉以轻心,反而更加警觉,不敢将夜明珠吸入腹中,这颗珠子来历悠久,对地蛟三十六族最是裨益,能将三千六百年化龙时间大大缩短,更能抵抗天劫,是功效无上的法器,她盯着陈青牛的眼睛,愣了一下,悚然一惊,面露惧色。
陈青牛面露苦笑,自己八成被这年幼白蛟当成屠龙的专业户了,指了指自己眼珠,自嘲道:“别误会,两条蛰龙不是我杀的,是想杀我的人植入眼中,最后约莫能算因祸得福,说实话,以你浅薄道行,进了这屋子就别想出去了,只不过现在我少挥霍一分气运就是多一分保命的机会,不想杀一条无冤无仇的小蛟。相反,我还有一些事情想向你请教,这颗珠子,就当作投李报桃了。”
她嗤笑一声,显然不信。陈青牛无奈,给了谢石矶使了一个眼色,刹那间,她便被那根威力远胜诛神弩的诛神枪钉在墙壁上,动弹不得,全身道行如流水般流逝而去,不再复还,身上隐现龙鳞,容貌自然不再如起初那般妍丽动人,陈青牛挥挥手,谢石矶拔出仅是短矛形态的漆黑神枪,她扑倒在地,血液竟是银白颜色,这与书上记载的蛟龙可有不小出入。陈青牛一弹指,将夜明珠弹向年幼白蛟,没入伤口,疗效立竿见影,片刻,她便恢复了元气,坐在地上,楚楚可怜,陈青牛提着当国剑,蹲在她面前,打趣道:“现在信了?看来只要是雌的,都是记打不记好的脾性。不跟你废话,珠子已经给你,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满意了,珠子归你,不满意,我就剥了你的皮送到凉王府。别瞪我,你现在半人半蛟,丑得很。喂,你说说看,蛟龙进食什么,才最能成长?”
她咬牙道:“吸取日月精华!”
陈青牛大怒道:“别跟我扯这些虚的!”
她一见那柄蠢蠢欲动的当国剑,有些委屈,犹豫了一下,“鱼虾。”
陈青牛哭笑不得,拍了拍额头,怎么碰上这么个不开窍的蠢蛋,跟谢石矶有的一拼啊。
她似乎很怕这位年轻修士将夜明珠夺回,怯生生道:“米饭?”
陈青牛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笑骂道:“你怎么不说瓜果?!”
她带着哭腔道:“我这些年就是吃这些的!”
陈青牛突然想到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收敛神色问道:“你怎么化人的?”
她欲言又止,但瞥见陈青牛抖了抖当国剑,终于不敢藏私,以一口比陈青牛还要地道的东秦腔嚅嚅诺诺道:“大概前二十年有个男子丢了本绢本《洛神图》到湖中,不知为何,我看着看着就能化成人形了,后来听说他醉死了,就葬在湖畔,我还看过几次那座坟。《洛神图》不能给你,就算你威胁拿回珠子也不给,你干脆杀了我吧。喏,珠子还你。”她还真将那颗价值连城准确说肯定不止一座城的夜明珠吐出,被诸神枪通透胸腔的伤势立即扩大,鲜血如白雪,诙诞诡异,看她神态,像极了赌气撒娇的少女,陈青牛心想若非心思稚嫩,就是演技炉火纯青了。陈青牛想了想,以命令口吻说道你先把商湖里的小把戏停下,果然,窗外的电闪雷鸣骤停,云淡风轻,月明星稀,了无痕迹,让一群热闹看戏的文人豪客很是失望,假使亲眼见识到商湖蛟龙的庐山真面目,骚客士子们怎么也能捣鼓出一两篇诗赋来。蛟龙几近天地间首善灵物,故而能够与天地共鸣,引发诸多异象,例如这幼年白蛟,不过三百年道行,即便从李牧那里侥幸得了机缘,不过只是徒有人形初开窍穴,若是修士,如此气派,让一座六百里商湖波浪翻滚,那可了不得,唯有丹婴境中上品才有如此骇人神通,陈青牛见她识趣,尤其听闻她曾受过状元郎的恩泽,就多了点不可言说的亲近,搬了条椅子坐下,调侃问道:“你的恩客?”
在凉州,凉王府上某位小侯爷痴迷红楼花魁白珑人尽皆知,其中玄奥隐私,更是只可意会不敢言传,她语气冰冷了几分,鄙夷道:“闻过了龙涎制成的香料,在那里自娱自乐。”
龙涎。
陈青牛灵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