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望舒喝着茶,不说话,他不说话,澹台吟月就不敢主动开口。借着喝茶的时候偷瞄他的神色,揣摩他的心思。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酒楼生意渐渐好起来,一楼大堂几乎客满,二楼雅间也都有客人入座。
大堂中央,一个做儒士打扮的老者慷慨激扬,说着最近九州发生的趣事大事。稍大一点的酒楼都有类似一位坐堂的说书先生,为茶客排解寂寞,也为茶楼招揽生意。说书先生起源中州,本是一些白首太玄经的老儒生谋求生计的手段,久而久之就成了酒楼茶楼的标配,风靡九州。
“要说最近九州大事,即将开始的瑶池宴不说,我这是有几桩确凿无误的趣事,且听老夫一一道来。”捧起身前的茶杯,悠悠喝了一口。见满堂茶客目光投来,满意一笑,朗声道:“从远到近,今年三月开春,儒家稷下学宫两百名读书人,以顾鸿儒、南阳先生等几位大儒为首,年轻一代则以陈子玉等儒家俊彦为代表,南下潼关,渡长江,两个月里横扫妖族大大小小二十六部落,纵横三万里。最后返程之时,距离天帝宫只差五千里。一展人族雄风,扬我人族威名。好叫妖族知道,人族同气连枝,生死与共,你犯我东荒道门,我们同样能叫你们平地起惊雷。”
满堂喝彩,一片叫好声。
老儒生开始讲述儒家忠义之士们的南疆之行,乘船横渡长江,尚为登岸,就遭蛟龙阻截,大儒南阳先生口含天宪,以浩然正气将蛟龙镇杀于河底。
登岸后接连击败妖族高手,斩首不计其数,最后遭妖族高手联手围攻,险象环生,连几位大儒都遭了暗算,受了重伤。誉为小儒圣的陈子玉精通兵法,临危受命,率领儒家众人,于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名震九州。
老儒生说的绘声绘色,有板有眼,好像他就是儒家壮士团其中一人似的。
大堂中的茶客听的心驰神醉,听到妖族使计偷袭,以多欺少时,则大骂卑鄙无耻。而儒家众人化险为夷,反杀妖族后,就轰然叫好,激动不已。一个个面红耳赤,身临其境。
澹台吟月听得入神,不经意间回过头,看见楚望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笑,妩媚的眼波荡漾:“苏公子似乎对儒家有成见。”
楚望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将澹台吟月看的心底发毛,这才悠悠道:“不必试探,与你明说又何妨,我根本不是儒家弟子,更不喜欢儒家人。不过我始终认为儒圣才是撑起人族脊梁的圣贤。仁义礼智信,是这些东西区分了人族与妖族。立德立功立言此三不朽,古往今来唯儒圣一人。”
“任何东西,时间久了都会变味,儒圣毕竟是史册上少之又少的人杰,后人学了糟粕没学到精髓。所以那群大儒贤者,一个个迂腐顽固,不通变化。”
楚望舒前世与儒家格外不对眼,儒家人指责他心术不正,偏激暴戾。而带头抨击的人里头,就有“小儒圣”陈子玉。楚望舒就在稷下学宫的功德碑背后刻了“百无一用是儒生”六个大字。当时儒家的人差点和他不死不休,双方互下战帖决战皇城,最后是人皇把风波压了下来。
楚望舒低头饮茶,想起了往事。
“可儒家以天下为己任,胆识气魄委实叫人佩服,都说道门和儒家不对付,但两年前道门遭妖族入侵,隔年初春,儒家就还以颜色,此等大义莫非是假的?”澹台吟月歪着头,妙目晶莹。
“假倒是不假,大义两个字就过了,充其量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楚望舒笑容温和如四月春的煦日,“仗着有神帝背后撑腰,将胸中一口不吐不快的书生意气尽抒而出,妖族真要与他们死磕,两百儒士一个都回不到中州。”
澹台吟月沉默半晌,竟是如释重负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纤柔小手轻轻拍打丰满胸脯。
“怎么?”
澹台吟月抿了抿嘴,风韵凝在眉梢,柔声道:“到现在我才真正相信苏公子不会杀我了。”
“说说看。”
澹台吟月展颜一笑:“公子方才说的都是些朋友之间絮叨的常话,评论时事,评论群雄,没有深意,却莫名的让人心安。而公子若想杀我灭口,不该是逼问关于澹台家以及澹台皓月的一切信息嘛,如此才能天衣无缝不漏破绽,大不了改个说辞,就说我死在贼人偷袭中,反正也不会有人关心我的死活。”
“有点意思。”楚望舒微微点头。“不杀你,不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你最好记住这一点。免得到时候顺着竿子往上爬,惹我不喜,死的不明不白。”
“奴家能斗胆一问吗?”
“你和她很像!”楚望舒幽幽的说。
澹台吟月俏皮道:“与我相似......我猜她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楚望舒摆摆手:“你想多了,身世相似罢了,论姿容你也就配做个提鞋的丫鬟。”
澹台吟月噘着嘴,满脸委屈。
“九州大陆人杰地灵,英才辈出,长江后浪推前浪,那些成名已久的绝顶高手今儿就不说了,咱们说一说当今九州的后起之秀。众所周知,东荒道门有一位天纵奇才,丹鼎派弟子苏星斗,年纪轻轻便跻身真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