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刺眼的白色让林天眯起了眼,轻轻从夏清荷的紧紧拥抱中脱开身,披上毛领军大衣,林天推开了木门。
一夜大雪,将山区铺上了银装,昨日还穿着短袖,今天的气温就已急降到零度左右。
从唐古拉山脉吹来的冷空气,将十三太子峰重重笼上一层新衣,多变的气候,加剧梅里雪山恶劣的自然条件,别说登山,就是走出这个小县,也极其不容易。
“下雪了?好冷。”冷姗姗搓着手,不停哈气,身上裹着羊毛毯,两脚不断原地踏步。
夏清荷最后一个醒来,赶紧下床收拾被褥,冻得直哆嗦。
林天走回屋将大衣披到她身上,看着冷姗姗笑了笑:“现在去不成了,死心吧。”
“哼。”
这女人从床底拖出拉杆箱,找出南极人羽绒服、厚厚的毛线袜和防雪裤,坐到床边很快换上了新装。
夏清荷从衣柜里找出毛线衣、羽绒服也焕然一新。
“先披上,等下去藏民那里买一件羊毛氅。”女人里外张罗着,又把军大衣让给了男人,从纸箱里找出几袋方便面,摸了几个鸡蛋,打算煮面。
“我来吧。”林天走向院子,推掉灶台上的积雪,熟练地生火、烧水,下面。
三人吃完热气腾腾的早餐,踏着白皑皑的地毯出门。
藏区交通不便,商品匮乏,即便有羽绒服出售,当地藏民也买不起,反倒是羊毛氅便宜实惠,因为这里遍山都是牧区,牛羊成群,唯独不见鸭鹅。
手工做的羊毛氅散发出一股原生态的腥膻味,保暖效果不输于羽绒服。换上羊皮靴之后,林天就和山区的那些牧民一样的造型了,又土又穷。
也许是大雪封山的缘故,医院里病人极少,护士也落了个清闲,夏清荷忙于最后的整理交接工作,她要告别这个地方了。
“有什么进展?”站在家门口,拄着扫把,林天看向刚刚结束通电话的冷姗姗。
门前的积雪都已扫清,远方的雪山在阳光下更显圣洁、不可亵渎。
“最多半天就能抵达这里。”冷姗姗得意地说道:“这点小困难难不到我们联合登山队。”
“是么?自然无情,天道无情,当你明白这句话时,后悔已来不及了。”林天扛起扫把,转身走进院中。
再等几日,雪融化一些,夏清荷差不多办妥手续,就可以离开德钦县,离开这藏南边区。
午后,冷姗姗翘首期待的队伍终于抵达了这里,存在上千年历史的茶马古道将一行九人,连同包裹严密的行礼箱顺利输送抵达至旅馆门口。骡马喘着粗气,从鼻孔里喷出白烟,旅途的辛劳不仅没让这些老外疲惫,反而个个露出兴奋和跃跃欲试的表情。
带队的镰刀胡男人有着翩翩的英伦绅士风度,个子很高,脚上踏着一对马靴,厚厚的风衣下西装笔挺,怀表和金丝眼镜将他装扮成名副其实的博士派头。
他就是联合登山队队长,三十四岁的英国人查尔斯,拥有地质学博士的头衔,曾征服过喜马拉雅、安第斯山脉多座高峰,经验丰富,为人热情,颇具领导才能。
“姗姗,我们迟到了。”查尔斯跳下马背,大步向冷姗姗走来,老远就张开双臂,迎候女孩的拥抱。
蹲在墙根底下抽烟的林天恶狠狠喷了口烟雾,袖口中手指微微一弹,一粒小石子滑到查尔斯脚下。
查尔斯正兴奋向前阔步走,一脚踩滑,噗通一声摔个了四仰八叉!
“噢,查尔斯!”几名同伴惊讶地看着他,齐声惊呼。
查尔斯大笑着爬起来,拍拍腿上的雪,自嘲说道:“这是个好兆头,在山下跌倒,比在山上滑倒幸运。”
冷姗姗莞尔笑道:“查尔斯,你们有把握没有?”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中向林天看去,拆穿了他的小把戏。
“当然。”查尔斯摘下手套和她握了下手,两人并肩向旅馆院内走去,用英语大声交谈。
林天撇了下嘴,抬头望望暖洋洋的太阳,按灭烟头。
“喂,你,过来!搬东西!”一名肌肉发达的光头白人指着林天,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美圆,丢到雪地上。
他的眼神轻蔑凶恶,有手有脚不干粗活,摆出一副有钱就是爷的姿态,事实上那几张票子加起来不过十几美圆。
周围那几名黑瘦的藏民闻声看看林天,又瞅瞅雪地上飘洒的钞票,眼神中敢怒不敢言。
“你叫我?”林天慢悠悠站起来,影子在雪地上拉长,羊毛大氅随风飘舞。
光头白人愣了一下,惊讶于这个男人的身高和气势,忘了回答。
“将钞票丢在地上是不对的。”林天望着他面无表情说道:“你们的伟人头像可以随意践踏的话,那么你的国家也将被任意践踏。”
其他几位登山冒险家停下手上的动作,纷纷侧目,光头感觉面上无光,挥舞拳头高声叫嚣:“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说!”
“一介屁民而已。”林天笑着说道:“捡起你的钞票,它比你的脸皮更尊贵。”
光头大吼一声,冲上前想揪这个穷鬼的衣领,狠狠教训他一顿。
“查理曼!”探险队中有一位亚洲面孔的男人疾声大叫,想喝止他。
咕咚!所有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查理曼就扑面栽倒在雪地里,高大的身躯溅起簌簌积雪。
“蠢货永远自以为是,不听忠告。”羊皮靴踩在光头的脸上,硬是压得他没办法抬起脑袋,双手撑了又撑,却如一只翻过背去的龙虾,弹不起身子,样子很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