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方先生的问话,陈凯之颌首点了点头:“学生想下月动身。”
方先生却是摇头道:“不可,要及早动身,万万不可耽误了。”
方先生感慨万千,接着道:“你既已决心走这功名之路,就及早去京师落脚为好,那里将是一番新的天地,到了那里,你才可以真正得到你想要的。”
陈凯之素来对这位恩师信重,不假思索,便朝方先生重重点了头。
此时,方先生又道:“老夫会修书一封,让你的邓师兄在京里等你,凯之,你无依无靠,到了京师,更是举目无亲,到了京师,你的邓师兄,便算是你的亲人了,他自会好生招待你,你放心便是,他是个性子稳妥的人,几次修书来,也都过问了你的事,对你这师弟,是极看重的,你到了京师,可暂时在他那里宿下。”
说到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兄,每回恩师提起,陈凯之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可这一次恩师提到了师兄,陈凯之居然觉得挺舒服的,真心不太容易啊。
从方先生的书斋回到家中的时候,此时这小小的茅舍前,早已人满为患了,隔壁歌楼里,不少歌女亲自下了楼,也都来道贺。
这等万人拥戴的感觉,令陈凯之神清气爽,可陈凯之也清楚,自己只是迈出了第一步而已,自己的未来,还有更广阔的世界。
他笑吟吟地一一回礼,待热闹过后,看着这冷清的门庭,不禁失笑,解元……他到现在还是晕乎乎的。
既然是决心要进京,时间越来越迫近了,那么就刻不容缓了。
不过在进京之前,有些事情还是不可少的。
陈凯之这几日都在走亲访友中度过,王提学、包知府、郑县令和朱县令都去拜谒了,除此之外,荀家也走了一趟。
此时,陈凯之反而有些恼怒了,因为郡王府那儿帮陈凯之定下了一艘官船进京,日子就在四月初,时间迫在眉睫,反而没有给陈凯之任何反应的时间。
陈凯之需参加文庙的大典,也就是俗称的解元公游街,还有这样多的亲朋好友需要问候,时间实在不足,还没感受够这做解元的愉快感,倒是每天都给忙得头晕眼花。
金陵的春天,总是少不得绵绵细雨,到了四月初二,那陈德行便骑着高头大马冒雨而来。
雨天骑马,显然是一件很逗比的事,可陈德行不在乎,还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他兴冲冲地赶到了陈凯之的庭院前,便高声大叫:“凯之,快快快,不可耽误了时辰,官船就要走了,本王亲自来送你。”
陈凯之早已收拾了书箱,还有几个包袱,分量倒是不重,却是不舍地出了屋子。
陈德行一见陈凯之,便喜滋滋地道:“这样磨磨蹭蹭的,快快快,上车。”
陈凯之看着天空阴霾阵阵,乌云滚滚,无数银丝落下,他不由道:“殿下,吾才师叔今日怎么没来?”
是啊,这是挺奇怪的事,他知道吾才师叔历来爱凑热闹的。
陈德行坐在马上皱眉,他浑身湿哒哒的,总算收起了一点狂傲之气,却是叹了口气:“哎,休要提了,恩师病了,躺在榻上茶饭不思,古古怪怪的样子。”
陈凯之惊讶地道:“他病了?那学生该不该去看看。”
陈德行摇摇头道:“大夫已经去看过,说身子还好,是心病,说的也奇怪,先生乃是淡泊之人,怎么会有心病呢?”
陈德行摇摇头,一脸的迷惑不解。
陈凯之身躯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道:“是,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不过殿下,学生倒是有一个方子,可以治病。”
陈德行眉毛一挑,着急地道:“是吗,快快说来。”
这殿下到底吃了师叔什么迷魂汤啊,陈凯之见这陈德行如此着紧的样子,不由咋舌,心里想:“这师叔,也是神了。”他抿嘴一笑,口里道:“殿下赐他一笔银子,他定会转危为安。”
陈德行先是一愣,随即怒了:“陈凯之,这是你的师叔,你怎可这样毁谤他的人品?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先生人品高洁,其品性如美玉无瑕,你……你竟用铜臭羞辱他?哼,果真是没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先生或许真是因为如此,方才心里苦吧。”
卧槽……
神了,真的神了。
陈凯之突然觉得自己两世为人的小伎俩,在师叔面前竟是渣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