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居俄罗斯的生活,并非一成不变。
每到节假日,二人不是去热情好客的圣大数学-力学系主任伊万诺维奇教授或物理系主任叶夫根尼教授家聚会,就是搭乘nb航空每天一班的客机,去莫斯科或去年刚宣布独立的立陶宛、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来一次短期旅行。
上个星期,甚至应斯德哥尔摩大学邀请去芬兰呆了两天。
既可以做他喜欢做的事情,又可以领略异国风情,夏遥暗叹: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描述得或许就是他现在这样的生活。
“章先生、夏小姐,非常抱歉,飞机大约需要半个小时才能起飞,因为大雪在飞机上结了冰,工作人员正在用蒸气使冰雪融化。”
本机乘务长海伦娜,打过不是一次两次交道了,不仅几次旅行时为自己提供过服务,而且时常帮集团总部和欧洲公司往这儿捎东西。
对这位漂亮的德国姑娘,夏遥极具好感,放下杂志嫣然一笑道:“海伦娜,没关系,我们不赶时间。”
年轻的老板和老板未婚妻不喜欢被打扰,而这又是一架单通道的空中客车a32o,不像波音747宽体客机那样分上下两层,头等舱和公务舱可以拥有相对安静的乘机环境。
经济舱里座无虚席,机舱里弥漫着伏特加和廉价香水夹杂在一起的气味,通风系统怎么排都排不出去,刺鼻难闻。喧闹的嘈杂声不绝于耳。一道帘子根本挡不住。
海伦娜很是内疚,指着前排的柜子。一脸歉意地说:“章先生、夏小姐,这里面有耳塞,还有一次性口罩,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把它们戴上。”
苏联解体,x开放之风也随之而吹进了俄罗斯。
从上个月开始,有两三个电视台每到周末就会明目张胆地介绍圣彼得堡的“脱衣舞酒吧”、“无上装服务赌场”、“无上装服务餐馆”,以及圣彼得堡街头出现的“野鸡”。
有时播放成人电影。其中绝大多数是从欧美国家搞来的“软性”电影,如“花花公子”电视片以及法国六台经常播放的脱衣舞和窥视一类所谓展示人体美的节目。
街上也出现了欧美国家流行的“x商店”,出售x杂志、x器具和助x药物。真可谓,禁不住的人"xiyu"火,挡不住的人性风云。
卢布急剧贬值,使用率连连攀高,为了生存。很多圣彼得堡姑娘选择“下海”。本地x服务市场终归有限,她们渐渐地把目光转移到了国外。
相比较近的芬兰和瑞典,卖y合法的德无疑是更好的选择,法律环境宽松,她们可以光明正大的从事x服务,号称“买春客的天堂”、“欧洲的大妓院”。
泛欧旅行社推出的“莱比锡-德累斯顿”十二日游业务。让她们从中看到商机。只要缴纳228o马克或166o美元的费用,就可以由旅行社帮助代办德国签证,大摇大摆的去德国打12天“短工”,或干脆非法滞留在德国赚大钱。
有黑帮组织的,也有个人自的。
合理合法。有利可图,旅行社当然不会把她们拒之门外。至于有可能的非法滞留。德国非法滞留的外国人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多她们几个,而且那是警察和移民局官员应该操心的事,泛欧旅行社没有确保她们都会如期返回义务。
收了包括往返机票在内的团费,只有一半甚至不到一半人会回来,这对旅行社和nb航空而言都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乎,往德国输送俄罗斯"jinv"渐渐地成了泛欧旅行社和nb航空,在俄罗斯最主要的业务之一。
这才刚刚开始,她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走出欧洲,走向全世界。
章程从帘缝里往后面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笑道:“海伦娜,这不关你的事,你无需抱歉,忙去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好的,我就在后面,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叫。”
整个一“"jinv"航班”,听着后面那放荡的笑声,夏遥真有些坐立不安。可想到这次临时决定的旅行,禁不住问道:“老公,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
这次旅行太蹊跷,先决定得很匆忙,之前连提都没提过;其次,没带上扬-约瑟夫和马格达雷娜,虽然德国社会治安较好,不会有什么危险,无需保镖寸步不离的跟着。但按照他一贯的做事方式,如果真没什么事,肯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放几天假,让圣诞节都呆在圣彼得堡的两位保镖回家看看。
夏遥急了,紧抓着他的手道:“老公,你心里肯定有事,我能看出来,别瞒我好不好。”
的确有事,而且是一件直接关系再柏林nb实验室、“克林斯曼的朋友协会”以及“nb工程师协会”生死存亡的大事!
章程沉思了片刻,侧身问道:“老婆,你有没有看过乔治-奥威尔的《1984》?”
她们这一代的大学生几乎都看过,夏遥点了下头。
“记得书中有一句话:‘在遮荫的栗树下,我出卖了你,你出卖了我’。”
章程暗叹一口气,接着说道:“在乔治-奥威尔的书中那是故事,但在东德却是事实,是历史。而我呢,不仅是历史的见证者,甚至还是参与者。你没有经历过,很难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氛围。”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紧张过,夏遥大吃一惊,急忙问:“怎么,有人出卖你?”
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问题,章程深吸了一口气,凝重地说道:“柏林墙被推倒的一个月后,东德埃尔福特市的一栋政府办公大楼楼顶冒出了阵阵黑烟。那栋大楼属于‘斯塔西’。‘斯塔西’你肯定听说过,东德秘密警察。正式名称‘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国家安全部’,号称‘无所不在’,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无所不在’。
这个恶名昭彰的机构,自195o年成立以来,一直是统一社会党对内进行言论压制和政权维持的有力武器。然而当东德政权开始崩溃时,这个庞大的机构逐渐感到他们正成为民愤的替罪羊,于是慌忙决定销毁总部和地方各局的秘密档案。”
他在前东德科学院呆了两年,亲眼见证了东德社会主义征求垮台和两德统一。甚至收藏了一仓库的柏林墙。
现在又说起“斯塔西”,夏遥意识到决不是什么小事,立马提醒道:“用普通话说。”
“嗯。”
章程微微点了下头,继续说道:“然而,埃尔福特的火光引起了一名正经过的女医生注意。她立刻意识到这异样的情形意味着什么,为不让统一社会党政府压迫人民4o年的罪恶记录旦夕之间被毁掉,凭着勇气和正义感。与市民们一起赤手空拳地冲进大楼,强行接管了正在被销毁的秘密档案。
紧接着,抢救‘斯塔西’档案的行动蔓延至都柏林及全国各地,当9o年1月15日那天,成千上万的人冲进了‘斯塔西’总部大楼时,他们看见的是推积如山的碎纸——那些来不及焚烧或者投入粉碎机的海量档案仅凭人手被撕成碎片。足足装满了一万六千多个大麻袋。
以至于大楼内所有的碎纸机,都因为负荷工作而统统陷入故障。除此之外,仍有39oo多万张档案卡片和排起来长达18o公里长的文件来不及销毁,被市民完整接收。”
夏遥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章程一边掐着鼻梁。一边低声道:“在过去几十年里,东德政府一方面鼓励人们大义灭亲。对身边的亲人、朋友、熟人‘打小报告’,公开招募‘告密者’;另一方面制造惊恐不安的恐怖氛围,迫使人们向强大的专政机关靠拢,把社会划分成‘专政者’和‘被专政者’,划分为盯梢者、窃听者、告密者的线人和被监视者。
妻子监视丈夫,学生监视教授,儿女监视父母,"qingren"相互监视……在那个氛围下,人人自危,甚至很多人认为只要自愿告密,充当政府的眼线,最起码可以保障自身安全。孰不知线人背后又有线人,盯梢者背后又有盯梢者,所有人都生活在一种不可知的恐惧当中,每一人都可能成为装在档案卷宗里的黑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