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端毕竟不同于牵机,对宫闱中的种种秘事知之甚多,毕竟这世上无论是什么事,只要是做了,那么必定会有章可循。
可萧锦既然已经点出了这个确切的方向,哪怕秦端再想要避讳这个近乎已经昭昭然背后就是刀山火海的话题,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夏望之很贴心的给了萧锦和秦端一段会面的时间,到了晚上,早就百爪挠心的望帝终于按捺不住,带着王太监硬着头皮来了元沐宫。
所以说习惯当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萧锦先前可是和夏望之完全无异于王不见王的存在,可自从上次不小心着了夏望之的道开始,再到望帝抓住时机百折不挠的献殷勤,兼之萧珅这段时间的令人太过失望,附加关东军和定西军的种种变乱……
机缘巧合之下,哪怕是以前从来都有些摸不清元沐宫的小门究竟朝哪开的望帝,此时对这个所谓前朝平民天子特意为求而不得的女子修建的元沐宫也称得上是极为熟悉了。
他先前总还是觉得这处有种种令人不耐烦,可到了这时却才发现……说不定这世上,当真有一饮一喙莫非前缘的存在。
王公公瞧着自家主子在发呆,不知道他是在想政事还是在想什么,自然也不敢打扰,悄悄的在一旁跟着,便连青浣得知消息从元沐宫内准备带人出来迎接都被王公公小心翼翼的摇头阻止了。
现在的天子啊……可是连他都摸不透了。
夏望之的发呆并没有持续很久的时间,过了没多久,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瞧着身边一群黑压压的跪着的人登时有些失笑。
“朕又走神了?”
王公公倒是习惯了夏望之从不知何时开始越来越频繁的走神习惯,低声道,“没多长时间,娘娘已经知道了,您……”
夏望之忽然觉得有些牙疼,想到说不定萧锦又要板张脸给他看,心中登时间有了些所谓的酸酸涨涨的感觉。
朕知道朕不算可信,更不好立下保证,可是究竟要朕做到哪一步,你才会相信朕的所作所为?
当夏望之迈进门的那一刻,忽然觉得整颗心都变得有些满满的起来。
萧锦竟然亲自立在门口迎接他,灯光如昼,美人如画……就算是夏望之也不得不承认,这元沐宫的种种美景,几乎有将这天下所有男人溺毙的魔力。
这是他一直以来,近乎是最期待的东西……可却是在这种境地,这种身份,没来由却带上了些微微的悲凉。
“皇上。”
萧锦当然不知道夏望之心中一时间竟然文艺了这么多,她之所以亲自迎了出来,多半还是因为有求于人。
萧大皇后向来都是实用主义者,若是有机会能够示弱便能占据上风,那么萧大皇后是决计不会吝啬于用这么一点点的小心机的。
萧大皇后的笑容终结于亲自为夏望之倒茶的时候。
茶,是好茶。
水,也是好水。
就是偏偏是凉的,萧锦送到夏望之唇边的茶杯还是她自个用过的……亵渎天子,这问题倒是有些严重。
夫妻双方齐齐看着那茶杯,对视一眼,萧锦自然在心中暗道果然怀孕变蠢连这点细节都忘了。
夏望之却是定定看了萧锦半晌,又好气又好笑的严肃道,“皇后,你就算做戏好歹也做做全套,这人都迎到外头来了,茶水都还是冷的,这也未免太过不诚心了?”
萧锦沉着冷静道,“臣妾怀孕了就爱喝凉的,皇上尝尝?”
夏望之:“……”
这事也就这么揭过了,夏望之也不是那等小气的人,自然不会因为此事和萧锦计较。
“今儿个和秦端见面,朕瞧着你心情还不错?”
萧锦假装没听出来夏望之声音中那简直是昭然若揭的酸意,笑眯眯道,“臣妾瞧着他平安的混了条命回来,觉得很是开心。”
夏望之倒是愣了愣。
虽然他知道萧锦之所以派秦端去定西军必定不会是简单的因为此事,可被萧锦这么笑着说出来,他忽然有了种就算是假的他也认了的冲动。
凡事何必纠结的这么清楚,难道之前的教训还不够?
“孟岐山现在还是失踪……”夏望之绞尽脑汁安慰萧锦道,“说不定是受了伤,现在在养伤,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萧锦却奇怪地瞧了他一眼,“他回不回来和臣妾有什么关系?”
夏望之献媚献了一鼻子灰:“……朕没惩罚秦端。”
“臣妾知道,”萧锦看了他半天,终于叹了口气道,“臣妾还知道,这次的定西军之所以大败是因为朝中有奸细。”
萧锦向来不爱和夏望之直接谈论政事,这和萧珅的教导有关,可却更和萧锦本身对夏望之不信任有莫大的关系。
夏望之何等聪明的人,闻言登时眼前一亮,可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大尾巴狼的模样,可背后疯狂摇动的尾巴已经彻底出卖了他的内心。
阿锦这是开始信任他了?
萧锦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他那几乎已经实质化的尾巴上收回来,僵着面皮道,“漠北和关东接连出事,难道皇上就没有觉得这里头有什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