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了也无妨,是我与相公没做好子女的本分,让爹娘操心了。”
“当初是娘亲浅显了,什么权势名声,清高了看不起做生意的,现在才知道,手中还是有些产业握着才踏实。”这一次,这些东西怎么也要掩得密密实实的,可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安亲王妃回头想想才知道,再厉害的人,都有会想不全的地方,自己经历过一遭,就再也不会犯这些错了。
安亲王妃继续说着:“你们不在时,我与王爷便商量过了,要在平州这里开一家药堂,明面上维持着生计,上边的人才不会太过猜疑。”
段云苏点点头,要出来做生意讨日子了,在那些人眼里也是堕落了罢。
“本钱可还够?我嫁妆中还有几家铺子,只是要进京……”
京城还是少去为妙,嫁妆要是能动早就动了,在下河村的时候都不曾用到这个,段云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安亲王妃打断了:“你的嫁妆不能动,都是做给人看的。云苏你明日开始过来,娘亲将这管家的活儿仔细同你交代,以后事情多了也不会手忙脚乱。”
“爹娘私下置办的东西,还是娘亲你打理好罢?”段云苏干干一笑,说到底她还真是有点懒,对这些琐碎的管家活儿真是有些敬谢不敏。
“这些东西百年之后还不是你与辰儿的,别想着放懒。”安亲王妃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小九九,戳了戳她额头好笑道。
这宅院中的人口不算多,比起打理王府来要简单多了。段云苏羞窘一笑,看来这一次是赖不掉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儿,原本出去煮茶的采莲进了来,说前边有人来拜见夫人和少夫人。
安亲王妃似是已经知晓是何人,直接让采莲将人给请了进来。门外走近一小妇人,身穿绯色长裙,堕马髻上簪着支梅香琉璃簪子,见着段云苏在前边,脸上神色一亮,不禁加快了步子。
“王妃,少夫人。”
来人正是听荷,段云苏欢喜地站起身来:“怎么还叫少夫人,如今你可不再是奴婢。”
听荷闻言腼腆一笑,脸上还带着当初的娇憨。
“你俩许久不见,便好好聊聊,我这过去看看小宝。”安亲王妃体贴地让两人说说体己话,与采莲往小宝那边过去了。
看着安亲王妃离去的身影,听荷有些羡慕道:“少夫人可真是幸运,听荷从没见过这么好的婆婆呢。”
“你婆婆不在,你不也是省心?”
没想到听荷反倒是摇摇头,勉强一笑道:“没有长辈的,不懂的事儿也没个人指教,一天到晚打理着后院,也是个辛苦的事情。”
段云苏听到了她声音中的几分无奈,有些疑惑了。她看看外边,问道:“你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跟来?如今你的身份可不一样了,霍家少主的娘子,怎么都应该有个奴婢罢?”
“我不习惯别人伺候着。”听荷有些不好意思。
段云苏看着她略显憔悴的脸色,不等她反应便直将手搭在了她手腕之上,见她尴尬地想收了回来,段云苏伸手摁住不让她挣脱。脉象弱了些,思虑过重,肝火也有些旺。
她收回了手,看着听荷说道:“今日你过来,赵方怎么没陪着,我也许久没见到他了。”
“他正忙着呢,这两日一直同太子在一起。”
“听荷过得不开心?”
“怎么会,少夫人您多心了。”听荷笑道:“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少夫人可还好,如今见到了听荷就放心了。”
段云苏秀眉轻蹙:“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当初也是我同意了你与赵方的婚事,现在有什么也不肯同我说了?”
听荷闻言眼光闪烁,支吾着不做声。
“可是赵方如今你嫌弃你曾经的身份?”段云苏声音微沉。
“不是的,他对我很好……”
“很好?你这是很好的样子?”再这么忧思下去,怕不久整个人都要得忧郁症了:“按理说我不该管你们夫妻间的事儿,但你与我之间的情分不比其他。你就当时一个姐姐在关心一下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没想到听荷的眼眶一红,居然就这么哭了起来,段云苏看着也没上前去安慰。听荷定是受了什么委屈,哭出来反倒是痛快。
听荷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哭了一会急忙收住了眼泪,看着段云苏关切的目光,犹豫里两下还是说了出来:“方郎他军中的老将领送了他个妾,我这心里难受……”
“那女子可是官家的小姐?”
听荷摇头。
“有钱还是有势?”
继续摇头。
“赵方喜新厌旧护着那人伤了你?还是那人在你面前挑衅耍狠了?”
听荷揪着袖子不说话。
段云苏恨铁不成钢地戳了她脑袋一下:“那你管他那么多作甚,赵方明媒正娶的是你,你也换了良籍,她不过是一个妾,怎么也不够格爬到你头上去。”
想起听荷以前的身份,段云苏无奈地轻叹一声。她没忘了这里男人三妻四妾是常见,赵方早就知道了他自己的身份,若真的介怀也不会在那个时候求娶了听荷。听荷性子软,怕时常也会为之前的身份感到自卑,但这通通都不是她服输的理由。
“方郎有时也会歇在那边……”
段云苏眼角狠狠一跳,“砰”的一声把桌面的茶杯给扔到了一块,吓得听荷心肝儿一跳,她怎么都没想到少夫人的反应会这么大!
段云苏确实是心里面不舒服了,明知道这里的男人这般是正常,自己是脑抽了才会这么生气,她只是突然间替听荷有些不值,一看到听荷这怯生生的样子,又怒其不争了:“你给我学着抬起你高傲的头颅,什么奴婢,放屁!你这畏畏缩缩的别人才以为你好欺负!她敢越了半分规矩你就拿捏着狠狠治,本夫人让你靠着看赵方那小子敢不敢欺负你!”
听荷被突然间炸毛的段云苏给唬了一跳:“少夫人,别……别激动。”
段云苏眼睛一瞪,听荷急忙缩缩脑袋。
“还叫我少夫人?直接唤声苏姐姐,挺起你当家主母的腰杆儿!男人就是犯贱,瞧着你新鲜他还会理会那个什么妾!”段云苏站起身来叉腰一吼,好不生猛。
“咳!”门外传来一声清咳,只见赵贺辰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看着段云苏眼角带笑。
段云苏美目一瞪,赵贺辰好不无辜摸摸鼻子,“男人就是犯贱”,他是不是被误伤了?娘子哪学来的彪悍理论。
好你个赵方,自己做错了事,反倒让他也受到了牵连。
“你回来作甚,不是出去了么?”段云苏一抬下巴,明显还没从方才的情绪中缓和过来。
赵贺辰好笑地上前:“同你出去一趟,与太子约好了在鸿福楼见面。”
“我去作甚,你们男人快活着就是!”
“娘子。”赵贺辰哭笑不得,娘子耍起小性子可真是不好哄:“你三妹妹也在。”
段云容?段云苏总算是将思路拐了回来,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她看看旁边的听荷,说道:“听荷可否能一起去?”
“少夫人,我……”
段云苏“嗯?”地一声拉长了声线,听荷急忙捂嘴嘴巴,这才想起来段云苏不让她这么称呼了。
赵贺辰看了一眼听荷,直觉赵方那小子要吃苦头了,自己乐得瞧热闹:“原本便是想让你们姐妹聚聚,娘子你觉得无碍便成。”
这么一说,段云苏满意了,她招来外边伺候的丫环:“穗儿,你去赵方的府中送个信,说本夫人与听荷许久未见,留着在这边小住几日,让他不用等了。”
“是。”
看着那叫穗儿的丫环退下,听荷有些着急了。赵贺辰已经先一步出去了,段云苏将听荷给拉了起来,看着她忧思的模样,也放柔了声嗓,轻叹一声道:“听荷你听我一次,你身子瞧着无事,但时间长了郁郁不安会得了病。若是赵方真的在意你,听到消息定会来找你;如是他根本不在意,你便该换个打算了。”
听荷闻言沉默了下来,许久才说道:“苏姐姐,鸿福楼我还是不要去了罢,免得打扰了你们姐妹相聚。如果你不放心,我直接在这里等你回来,你看可好?”
段云苏见她是真不想出去,只好见紫月叫来,两人相识也能说说话,再去同王妃交代了一声才出了门。
鸿福楼里府中并不算远,两人打算直接走了过去,一出院门,赵贺辰直接换上了纯稚憨傻的表情,那变脸的速度唬了段云苏一跳。
“苏苏快走哦。”赵贺辰眨巴一下眼睛凑了过来。
这演技……段云苏扯嘴一笑:“相公真是厉害。”
赵贺辰咧唇一笑,露出了小白牙,一副不明白段云苏是在说甚的表情。
平州临近京城,地方虽小但来往的人不少,这里的平湖盛产黑珍珠,时常能见到富贵权势人家过来采撷,其中以京城人士为多。赵贺辰要装傻,安亲王要装腿疾,为的便是防止他人看出了什么来。
街道上,两人相并而走。
“娘子喜不喜欢黑珍珠?等辰儿有钱了,将整个平湖买下来送给你。”赵贺辰远远看着珠宝店中的首饰,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哟,这是哪家的傻子,还会口出狂言?”
“大人,这边已经搜查过了,并未发现,可是要撤了?”
“什么没发现,你这是瞎了!”那人一脚将禀告的侍卫踹倒:“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
那士兵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稳住身子往赵贺辰身上看去:“这这这……”
“没用的东西!”
那人正是高珵,当初因鼠疫一事被派下,后来瘟疫被控制,高珵直接将功劳归在了自己头上,回京受封,前些日子又被派来平州打探安亲王一行人的事情。
只是这人不懂皇帝的意思,招招摇摇地寻起了人来,今日正好把赵贺辰给遇上了。
“不就是个傻子么,怎么父亲就这般上心。”高珵轻摇着纸扇,睥睨着赵贺辰一眼,看到他身边的段云苏,啧啧两声道:“傻子也能娶到这么勾人的娘子,真是羡煞了旁人。”
高珵故作潇洒地扇扇纸扇,转身调戏起了段云苏:“小美人儿,不如跟了本公子,虽然不是个处儿,但本公子也定会好好疼爱你。”
段云苏心中一阵恶寒。
赵贺辰眼底划过一丝杀意,眉头一皱,瘪嘴道:“苏苏,这人好讨厌。”
“你个傻子说什么呢,敢骂本少爷!”高珵啪地一声合上扇,瞬间拉下了脸。
“这位公子莫生气,你也知道我相公脑子不太伶俐。”段云苏掩嘴笑着,微垂的眼脸挡住了眸中的寒光。
“小美人儿这么说了,那本公子就不计较了。”高珵斜睨了赵贺辰一眼,眼神在段云苏那曼妙的身段上逗留着:“小美人这是要去哪,不如去本公子的府邸坐坐?”
“这个……不太好罢?”段云苏“为难”地看看赵贺辰,秀眉轻蹙似乎有些怨怼。
高珵一见以为有戏,他就说嘛,好好的一美人怎么可能愿意跟着一个傻子!待他将人接会府去好生怜惜,一傻子怎么懂得这男欢女爱的妙处,莫要浪费了。
高珵猥琐的想法全都表露在了脸上,那厮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没留意到赵贺辰那拳头“咔嚓”声响。
“小美人,可要一起走?”高珵急不可耐得靠了上前,鼻尖轻嗅到一阵清新,忍不住多闻了两下。这便是小美人身上的味道?可真是勾人。
段云苏轻掩嘴角挡住了笑意,眼底一片清冷。
赵贺辰早就不满了,看着娘子和这么恶心的人说话,真是恨不得一刀把高珵劈死算了。他暗地了咬咬牙,占有地搂住了段云苏:“苏苏走,辰儿饿。”
那高珵怎么可能这么将人放走了,色心作祟居然一把抓住了段云苏的手:“你们这些废物,还呆站着作甚,将这傻子给我拉开!”
段云苏见赵贺辰脸色一寒马上要爆发了,急忙将手挣开,受惊似地靠在赵贺辰身边,偷偷伸手安抚了他一下,暗道自己玩大了,待会相公不知要怎么罚她呢,还是赶紧将此人打发走算了:“公子,家人还在前边等我……”
原本高珵见段云苏方才反应原本不满着,一听段云苏这么说,恍然大悟。原来傻子的家人还在,怪不得小美人不敢反抗:“小美人,那咱改日再约?”
这么个尤物,怎么都得要弄到手了!
段云苏支吾一声不知说了啥,人已经被赵贺辰牵走了,那高珵留恋地看看美人背影,心中的骚动怎么都平静不了。
那一边,赵贺辰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了,段云苏小心翼翼地戳了他一下:“相公别生气。”
“哼。”赵贺辰嘴一瘪,将头侧过一边不理会段云苏,一副酸溜溜的表情。
没想到这时候相公还装傻,这久违了的表情让段云苏心念一动,忍不住要逗弄一番,可见着赵贺辰眼底幽幽寒光,干干一笑还是收回了念头。她也不管这是在大街之上了,直接抱着他的腰身撒起了娇:“相公别走,我们站着看好戏。”
怎么都得把相公哄回来,要不今晚自己就要遭罪了!
前边的高珵原本继续走着,打算直接回去复命算了,安亲王一家一个残一个傻,还是和以前一个样,有什么好查的!他埋怨了一下父亲想多了,转身见着身边店里那一颗成色极好的黑珍珠,抬脚就进了去。
段云苏远远地看着那人拿起了一个物事,看阵势是想要强行抢走了,等他得了手刚出门,走了两步身子一晃,嘭的一声直接倒地不起。
“公子!公子怎么了?赶紧叫大夫!”身边的侍卫慌乱了,可怜的大夫被直接拖了过来。
高珵躺在地上,除此了脸色发白之外未见半点其他症状,身上也无伤痕,更不见中毒的迹象。老大夫摇摇头,看着他手中的那颗黑珍珠道:“公子心脉已停,大概是太过兴奋引起的猝死。”
死……死了?侍卫都慌了,这下事儿大了!
街上陆续有人围了过来,一见是高珵,摇摇头直接散去了。
街上人来人往各自忙活,谁也没在意前边走了的两人。
“娘子,你真毒。”赵贺辰笑得开怀。
“是相公教导有方。”调戏她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动起了她相公。今日她算是为民除害,不知那远在京城的高大人是否会被气得直接炸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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