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摆摆手,示意孙瑜守住帐门,暂时不要让其他人进来。孙瑜会意,退了出去,又让执戟卫士们站得远一些。见此情景,孙权有些不安。孙策打量了他片刻,指了指一旁的案几。
“坐。”
“谢王兄。”
孙策十指交叉,伏在案上,打量着孙权。孙权窘迫,如坐针毡,总觉得孙策像一头猛虎,正欲择人而噬,想抬起头和孙策对视,又没这样的勇气,只好强作镇静地坐着,等孙策发问。片刻功夫,背上就被汗浸湿了。过了好一会儿,当孙权几乎崩溃的时候,孙策重新坐直了身体。
“仲谋,你去交州几年了?”
“五年有余。”
“有什么收获?”
“任事不易,知易行难。”
“嗯,具体说说。”
孙权僵了一会,眼神游移。孙策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交州的事,他一直不太清楚,孙坚究竟是怎么中伏的,军报里也说得很含糊,似乎有所隐瞒,他总觉得这事不简单。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不肯如实汇报,在孙坚重伤不醒的情况下,别人应该没这胆量,孙权这个当事人的嫌疑最大。
如今孙权回来了,他当然要问个清楚。
见孙权迟迟不开口,孙策心情越发不好,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以至于孙权有顾虑,不敢开口。他吁了一口气,忍了又忍。“看来你还没想好,那就再想想吧,反正有的是时间。先说别的事,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孙权抬起头,怯怯地看着孙策。
“嗯,你是打算继续统兵,还是从政,又或者想干点别的?”
“我……还能统兵?”
“当然可以。你刚才也遇到仲异了,应该知道有多少孙家子弟在营里,吴家、徐家也不少。他们能,你自然也能。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从军,你只能和他们一样,一步步来,从侍从做起。将来能走到哪一步,要看你自己的能力。”
孙权刚刚亮起来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若是从政呢?”
“县长起步,以后能有什么成就,也看你自己。”
孙权眼珠转了转,舔了舔嘴唇。“王兄,这次去交州,我犯了不少错,不仅连累了阿翁,还让王兄蒙羞,每一思及,惭愧欲死。本无面目再见王兄,却不忍阿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想背负这耻辱一辈子,臣弟……臣弟想效孟明视故事,戴罪立功。”
“嗯,知耻近乎勇,能这样想,也未尝不可。”
“蒙王兄不弃,愿意收留臣弟于帐侧,早晚得以请益,感激不尽。可臣弟是有罪之人,不配如此优待,愿荷戟执戈,为一卒伍,进为先登,退为后拒,以血雪耻。”
孙策眉心微蹙。孙权痴心不改,还想冲锋陷阵,甚至连侍从都不肯做,要统兵临阵。做卒伍当然是客套话,以退为进的小伎俩罢了。做普通一卒可没那么容易,也许等不到他积功升迁就阵亡了。他死了无所谓,他的名声就难听了,别人不会知道内情,还以为是他逼着亲弟弟送死呢。
“你和阿母说过吗?”
孙权抬起头,直视孙策。“还没有。若是王兄肯允,我想阿母也不会反对的。”
孙策暗自冷笑。孙权要他先答应,再去请示阿母。他真要答应了,到了阿母面前,就成了他的要求了。不过这样的小聪明没什么意义。他轻叩案几,沉吟良久。
“你征战多年,多少有些经验,做普通士卒太可惜了。这样吧,你先去中军,按照新兵入伍的程序应募,看看你能做什么,然后我们一起和阿母商量,如何?”
孙权眉梢轻挑,露出一丝得意。“就依王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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