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看了那人一眼,微微颌首。“能得河内诸君支持,孤感激不尽。”
众人会意,立刻异口同声的说道:“大王英明,河内士庶愿蹑大王之履,共致盛世太平。”
孙策拱手环顾。“多谢诸君。”又对杨俊说道:“季才悲天悯人,诚为难得。可否愿为邘城中的将士走一遭?”
杨俊无奈,躬身领命。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不答应也得答应,难道司马懿的命值钱,其他人的命就不值钱?能救一个是一个。至于司马懿,那是他的命,谁也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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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司马懿无声地笑了笑,露出几分悲怆。
杨俊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奉孙策之命,河内诸家之托,他来到邘城,与司马懿相见,劝司马懿弃城投降,但司马懿本人却必须死。这些话,他原原本本的都对司马懿说了,不求其他,只求心安,不是他不想救司马懿,实在是救不了。
孙策铁了心要杀他,没人能救得了。
“仲达,我有一事不解。”杨俊沉默良久,抬起头,盯着司马懿。
“说。”司马懿倚在凭几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杨俊心中不快。司马懿比他小不少,虽说亲近,以前却不曾如此失礼。难道他真是孙策口中所说的伪君子,以前那些礼仪都是装出来的,如今知道自己余日无多,不屑再装?果真如此的话,自己真是看走了眼,不如孙策识人之明。
“刘备战死,天井失守,中山已名存实亡,你为何不降?”
司马懿眨眨眼睛,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以前觉得自己走到这一步是运气不好,先是被杨修轻视,然后又遇到了刘备阵亡,中山土崩瓦解,现在才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命。孙策不喜欢他们父子的作派,也从来没打算给他们机会。
“降了又如何,做个农夫,耕读此生?”司马懿淡淡的说道:“季才兄,你甘心吗?”
杨俊明白了。正如孙策所说,司马懿就是想挟邘城为质,想和孙策讨价还价。可惜孙策不给他这个机会,把他当成了伪君子的典型,执意杀他以儆效尤。
“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司马懿仰起头,看着青黑色的屋顶,自嘲地笑了两声。“还能怎样,上天无梯,入地无门,我必死无疑,总不能再拖着这几千将士一起去死,令河内父切齿。只可惜,本想与孙策一战,求仁得仁,现在却连见他一面亦不可得。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我却只想着困守孤城,相去何止千里,败得不冤。”
司马懿叹了一口气,举起案上的酒壶,为杨俊斟了一杯酒,又为自己添满,双手举起酒杯。“承蒙季才兄不弃,为我犯颜,这杯酒,敬你。”
杨俊无奈的摇摇头,举起酒杯,与司马懿一饮而尽。
司马懿再次添满酒,举起酒杯。“这杯酒,还要请季才兄帮个忙。”
“你说。”
“我死之后,请季才兄将我的尸身带回温县安葬,莫令我身首异处。至于能不能进祖茔,不必勉强。”
杨俊郑重地点点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之所以接受孙策的命令,亲自赶来邘城,就有这个目的。
司马懿也喝了酒,然后又倒了一杯。“季才兄,我可以死,温县司马不能无人。家父出仕无望,成年的兄弟之中,我与叔达必死,只剩下家兄。家兄为人忠孝,见此情景,怕是不肯仕吴。烦请季才兄劝他戒急用忍,莫要意气用事,误了正事。”
杨俊心中酸楚,忍不住落了泪,哽咽不能语。
司马懿哈哈一笑,起身解下头盔,卸去战甲,换上一身儒衫,戴好冠,跪坐下来,向温县方向跪拜三次,拔出腰间长刀,手指拂过锋利的刀锋,一声叹息,横在颈间。“十年磨刀,可惜未有机会施展,如今便用我自己的头颇来试试吧。”说完,用力一拖,锋利的刀刃割开了颈动脉,鲜血涌出,沿着刀身滑落,在司马懿的身前迅速聚成一汪。
“季才兄,有缘来生……再见。”司马懿惨然一笑,委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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