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在做什么?
那个似乎永远站在巅峰的男人,那个似乎总是习惯让人膜拜的男人,竟然冷着脸蹲下了他高大的身躯,在一帮子人大跌眼镜地注视下——
邢爷,火哥,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同志,弯下腰就将那双被连翘丢掉的高跟鞋捡了起来,然后大步走到她身边,蹲身替她将鞋套在了脚上——
多么惊悚的场面啊!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他居然蹲下去替那个女人穿鞋,这事儿稀罕的可以媲美火星撞地球了!
那还是传说中冷漠得比阎罗王还胜三分的邢烈火吗?!
令人费解!
非比寻常!
众目睽睽之下,连翘的脸有些红了,还有浓浓的感激,火哥的声援和肯定,让她的大脑立马进入了休息状态,不会工作了,咬着下唇笑得竟有些腼腆——
“火哥……”
“胆儿不小,老子还真小瞧你了。”
目光骤然一冷,邢烈火心里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直接掐死他,这小妮子竟敢单枪匹马的一个人追出来。
艾擎!
玩阴谋么,没有比邢爷更在行。
一条大鱼什么的他不稀罕,他要的是将整个鱼池掀翻。
可是乍然听到他这话,连翘却愣住了。
她没太懂他的意思,以为他真误会让了她搞破鞋了,不由得小声儿哼哼。
“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原来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啊?”
邢烈火怪异地瞅了她一眼,一伸手就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沉着嗓子大声说:
“我信。”
晕……
用得着这么大声儿么,害怕别人听不见?
抬起头,连翘目光切切地直视着他,突然哑然失笑,“喂,你相信?”
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邢爷略皱了一下眉头,瞪眼说:“废话,有了我这样的男人,你还能看得上谁?”
“呵呵呵,火哥,你可真幽默——”
抽了抽有些发搐的嘴角,连翘干笑了两声儿。
心里话,丫哪来这么自信的?
脸上一僵,邢烈火突然再次提高了声音,朗朗道:“总之老子的人,谁他妈玩花样都是找死!”
“是是是……”连翘双手攀附在他脖子上,笑得一脸腻歪!
他抱着她,她环着他,两人大步离去,在他们的身后,是一众被风干石化了的路人甲乙丙丁……
个个儿的愣在当场,看着他俩的身影交叠在一起,穿过花园,飞快走远。
不知道啥时候……
花园里那一簇茂盛的大盆栽后面的藤椅上,一个唇角勾着淡笑的俊美男人眯起了眼,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那笑容深沉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真好玩!
这,绝对是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
出了花园,连翘一直暗暗打量着火阎王的脸。
这家伙脸上又换上那副结冰一千年,千年破一次冰的冷脸,这情况诡异得仿佛刚刚那个情深意长的男人压根儿就不是他。
这样的表情,让她有些吃不准,艾擎的事儿要不要告诉他呢?
微眯着眼儿分析研究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决定一五一十的告诉他,毕竟这不是私事,小点儿说关乎红刺,大点儿说关乎国家,要真有点儿啥事,她吃不了兜着走。
“火哥,你说真有两个长得完全相同的人么?”
“狗屁!”听完她的话,邢烈火面色很阴沉,却奇怪的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意外,话说得挺生硬,“琢磨他干嘛?喜欢上了?”
连翘毫不示弱地迎向他的目光,“喂,要不要讲理了?”
微微蹙眉,邢烈火喟叹一声,脸上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柔和,粗糙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若无其事地说:“行了,这事我会处理,你别瞎掺和。”
一把拂开他的手,连翘有些不服气地歪着头望他:“哟,又性别歧视,看不起女人是吧?”
“别小心眼儿!女人掺和只会添堵!”
“既然你信不着我,看不起我,当初干嘛死活把我抢回家做压寨夫人?!”她涎着脸细声细气儿的问他,小手轻轻放在他手背上,若有若无的挠挠。
“没有,瞎想!”邢爷淡淡地说,声音里带着参不透的情绪。
瞎想才有鬼了!
不知道为什么,连翘总觉着这中间有事儿,绝对有啥事儿!可这个男人不说的,不想让她知道的,她哪怕使出浑身解数也逼不出一个词儿来。
越想,越窝火!
“邢烈火,你不觉得自己太霸道了吗?你再这样什么都不讲,我就跟你离婚!”
“什么?!”
猛地侧过脸来,男人使劲儿瞪着她,然后一把搂住,浑身上下无一不怒,连头发丝儿都带着寒气,目光更是凶狠得有如北极猎豹。
“你要是敢,老子灭了你!”
“丫的,你想家暴?”
顺势抱住他的腰,连翘做戏似的,一瞬间就化身成了八点档的悲情女主,小身板儿还一抖一抖的,雨打芭蕉的样子,弄得邢烈火头疼万分,哭笑不得。
这小妮子就是喜欢作怪。
“诡计多端!”
“我说你懂不懂?这叫苦肉计。”
唇角一阵抽,整天跟这个丫头扯这些乱七八糟的扯淡玩意儿,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真是年轻了不少。
虽然,他才27岁。
在拥有她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年轻过了!
★○
翌日,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国庆节。
上午9点,开始了隆重的阅兵仪式。
人山人海啊人海人山,人头攒动啊人头攒动。
连翘兴奋地坐在观礼台上,浑身的热血因子都在可劲儿的沸腾,徒步方队,装备方队,三军仪仗方队,武警警卫方队,一一走过……等她终于看到特种兵方队的时候,眼睛里竟有些小小的润,一种打心眼儿里升起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手握微型冲锋枪,身着荒漠迷彩服,脚踩黑色特种作战靴,这是特种兵首次参加检阅,而这些穿惯了消音靴,平日训练时,脚步都是越轻越好的战友们,为了能昂首挺胸地踢出掷地有声的正步,在训练的时候个个都在后背捆木头板子,在衬衣领上别大头针儿。
阅兵仪式,是庄严的,是肃穆的。
没有人会胡乱讲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一个个整齐的方队上,现场那种气氛说不出来的和丨谐。
此情此景,她突然有一种想要将自己的心情和火哥分享的冲动……
可是,火锅昨儿晚上就被卫燎打电话给叫走了,想来也是为了这次阅兵的事,不过她心里明白,他此刻一定就在广场上,但她愣是把眼睛瞅酸了,也没见着他人影儿。
怀着激昂的心情等到阅兵式结束,她准备过去跟忙着采访的爽妞儿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今儿舒爽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跑前跑后的被指挥着,没什么闲工夫和她扯淡,但是等她在广场上找到舒爽时,竟被吓了一跳。
爽妞儿这是咋了?
不过几天工夫不见,这妞儿真真儿的憔悴了不少,那两只黑眼圈黑得比‘大熊猫’还张扬,那气若游丝的感觉,像是受了虐似的。
一看到她过来,舒爽挥了挥手,笑眯眯的嚷嚷,“连子,先回吧啊,改明儿再约,今儿陪不了你了,忙得头顶快冒青烟儿了。”
这丫的,强颜欢笑——
恨恨地赏了她一个大白眼儿,连翘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
“爽妞儿,别跟姑娘面前儿装啊,老实点交待,什么状况!”
“痛痛痛……”一边比划,舒爽一边儿呲牙裂嘴的笑,“干嘛啊这是?不知道自己是现代花木兰啊,手臂都被你给拍麻了!”
扬起手,连翘作势还要打,“说不说?!”
“说说说!姑奶奶!”赶紧举双手投降,舒爽呐呐的应了一声,叹了口气:“没啥啊,不就为了那个王八蛋么,你说他得瑟啥啊?拽啥啊?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儿,办那事儿厉害点儿?有啥可得意的?”
丫的,还牛儿上了!
恨铁不成钢地瞅着她,连翘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这姐妹儿一向是个看得开的主儿,哪知道会栽在卫大队长的军装裤下?
爱情的事儿,她使再大劲儿也帮上一点儿忙。
舒爽和连翘其实大为不同,两个人外表一看都是挺乐呵的姑娘,能装装大女人,扮扮女王范儿,也能小鸟依人,演演萝莉风……
可是,实质上连翘对待感情比她更没心没肺的多,更懂得取舍和自我调节,而舒爽是个死心眼儿的……
失恋的孩子都有一颗敏感的心啊!凝视着舒爽的面孔琢磨半晌,连翘摇了摇头,终究还是如往常一样笑了。
“喂,甭弄得像个弃妇似的,看看丫的小脸儿,整一个调色盘,成了大熊猫专业户,看谁还要你?”
瞪了她一眼,舒爽低声笑骂。
“一看你就没安好心,巴不得我丑了就剩你一个人美吧?”
她俩之间,并不需要太多华丽的劝慰,舒爽又怎么会不知道连翘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外乎想让她好好爱自己,可是有些道理就是这要,谁肚子里都揣着明白,真正去做的时候,难上加难。
微微眯起那双迷人的大眼睛,连翘45度望天,将自己最美的角度展现给了她,小模样儿得瑟的不行。
“爽妞儿,算你懂事儿!”
望着她,噗哧一声,舒爽喷了。
“怕啥啊,实在没人要,让你家火哥把我收房了吧,我做小?!”
抽搐着嘴角,连翘认真的叹了口气。
“我家火哥可挑了,大熊猫什么的哪看得上眼儿?”
舒爽怒瞪了她一眼,没来得及讲话就被报社的同事给叫走了。
……
女人对待感情和男人有太多的不同,女人要的是风花雪月和儿女情长,希望自己的男人情深意重,非卿不爱,可男人往往会考虑很多现实的因素,并不会把感情放在生活的首位。
——这是晚上的时候,连翘在被窝里跟火锅同志聊天后总结出来的道理。
她心里一直惦着舒爽的事儿,准备在被窝里利用美人计旁敲侧鼓的从火哥那儿了解点儿能对爽妞儿有用的敌情,哪知道话还没说明白,就被火哥给堵了回来。
“少掺和点儿,卫燎那样的家庭背景,跟你那个朋友是没有可能的。”
那么,你呢?
连翘在心里默默思忖了许久这句话。
说起家庭背景,她比舒爽更加不如,而他却比卫燎更加强势。
心里,微酸。
不知道究竟是为了舒爽,还是为了挑战这种因为阶段而产生的不平等,她故意挑衅地说,“邢烈火,你是不是太武断了一点儿,万一他俩有一天真心相爱呢?”
“真心相爱也不可能。”邢烈火静静地抚着蜷缩在怀里的小丫头那长发,直言不讳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卫家几代单传,前途命运都押在卫燎一个人身上,所以,他的婚姻根本就容不得他自己做主。”
“他的前途和他娶哪个姑娘做老婆能有多大关系?”
“傻妮子,你不懂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联姻说白了就是一种交易,守望相助,才能彼此借力稳定家族地位。”
他说得云淡风轻,其实却是非常残酷的现实。
上流社会,并非想像的那样,只有歌舞升平,宝马金鞍,幸福美满。
黑夜里,很沉寂,听着他凉凉的话,连翘心里掠过丝丝说不清的难过,她这人原本一年四年都手足冰凉,此刻尤其感觉到冷。
是的,很冷,很冷,透心的冷!
不由自主的往他温暖的怀里缩了缩,她觉着自己像只贪暖的小猫,有些东西不敢去细想,有些习惯害怕去改变,如果有一天没有这一处怀抱给她依靠,她冷了该怎么办?
软软地叹了一声,她突然好奇地问了。
“邢烈火,你为什么可以不接受家里的联姻?”
邢爷见她往自己身上蹭就知道她冷了,手臂将她整个的环上包裹得紧紧的,紧得让她觉得窒息为止,然后才低下头在她额角上吻了吻,炙热的大手,就那么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不老实地捏着她,说出了答案。
“因为我是邢烈火。”
★○
十一黄金周,对当兵的连翘同志来说形同摆设,和平常的日子没有太大的的区别,该训练还训练,该干嘛还干嘛,每每在电视网络上看到可爱的同胞们说哪儿好玩哪儿好吃,她心里都快要羡慕死了。
然而,国庆节后的第四天,对她来说却是个特别的日子。
为啥这么说呢?
一大早火阎王就告诉了她两个消息,其中一个是好消息,另一个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三天假期,她可以不用去部队。
坏消息是,三天假期,景里负责勤务的士兵全被他‘好心给休了假,也就是说,这三天她得做他的小丫头了。
万恶的官僚资本主义!
骂这句话的时候,连翘正在厨房里干家庭主妇的活儿——煮饭烧菜。
说实话,她真想煮碗飘两片儿菜叶儿的素面就将他给打发了,可是在火阎王一脸看不起他的冷眸注视下,她下了狠心,必须在他跟前晒晒自己天下无双的厨艺。
有点儿臭屁,不过她其实挺会做吃的,只不过当初利用假期去报读厨艺班儿那段历史有点儿经不得考究,太过酸涩了。
在家的时候,她有时候也帮小姨弄吃的,做菜什么的没有问题,却非常讨厌洗碗,不喜欢那层油渍触到手上的感觉。
将武器们擦得晶莹剔透后,她站在厨房门口,扬着嗓子问好命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火锅同志。
“喂,帅哥,今儿姑娘高兴,想吃什么点菜吧!”
淡淡地瞅了她一眼,邢烈火半晌没吱声儿。
眼前的女人,腰系围裙,手拿菜刀,脸沾面粉儿,他真的有些怀疑她能做出来什么有营养价值的东西。
其实,他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最想吃的就是她了。
不过,这句话儿就在他心里想想,他可没敢说,最近小妮子宠坏了,动不动就敢跟他幺五喝六的,而他似乎让出来的家庭地盘儿越来越宽,长此以往,丢盔弃甲,国将不国也是极有可能的——
而邢爷最恼火的是,为啥他会对着一个手拿菜刀张牙舞刀的丫头也瞬间产生那方面的冲动呢?
为了周益那句劳什子的‘房丶事不宜过劳’,他又禁欲几天了,真他妈憋屈。
见他半晌不说话只顾着盯着他发愣,连翘挥着菜刀,吼着打断了他。
“邢烈火,赶紧的,你究竟吃不吃?”
“吃。”
“快说吃啥?”
“吃你。”
邢爷思忖着,直接把她拽过来,扒掉掉吃下肚子,滋味儿应该还不错。
“信不信孙二娘阉了你,拿你兄弟做人肉包子……”连翘挥舞着菜刀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舌头伸老长地吓他,看着可逗了。
滑稽,好玩!
不由自主的,邢烈火也没有多想,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笑了!
这个笑很奔放!
刹那间,连翘以为自己见鬼了,不过也没有长得这么帅气的男鬼就是了,要不然奈何桥都得被挤垮掉……
可是,爷啊,还是别笑了,这笑璀璨得,银荡得,闷騷得,看得她心里那只小鹿儿直晃悠,心跳都快控制不住了。
她的失态,让邢烈火立马查觉到了自己的失态。
不过转眸之间,他立马抿紧了嘴巴,再次恢复了出厂设置,摆出一副要人命的凛冽样子来。
“随便吧,做啥吃啥!”
连翘拍了拍胸口,长吁了一口气——当然,是用的没拿菜刀的手。
真心的,她觉着他还是不要笑得好,要是他见天儿的笑,还要不要她活命了?
人长得帅,性格还好了,那她得有多大的压力啊?
守心之途,何其难哉!
对,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绝对不喜欢他……
很快,连翘的晚餐就准备好了,老实说,速度还挺快的,看那色香味儿也能过得了眼儿。
一盘儿红烧肉,一盘儿粉蒸排肉,一盘儿香茄子,一碗紫菜蛋花儿汤。
很家常,很简单。
静静地摆上了桌,桌上就两人儿。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连翘笑得特别的开心,明艳艳的笑容瞬间就亮了某头禽兽的眼睛。
她看菜,他看她。
看她的撩起长发后颀长的脖子,那几根儿调皮的发丝散在小巧的耳朵后面,那颗朱砂痣红得晶莹可爱。这一切的一切,就这么不经意的再次刺挠了他的神经,让他的心怦怦的加速跳跃起来。
眸色很沉,有一团火从心窝子里升腾起来,缠绕着,从肉体到灵魂。
非常冲动的,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搂住他的小媳妇儿,那态度又蛮横又强硬,依然不变的邢爷的作风,将她整个儿的扣在自己怀里,不透一丝缝隙儿。
紧,他非常紧地搂住了她。
这感觉,真舒服!
仅仅只是一个拥抱而已,他却觉得闻着她身上那股除了香儿之外的厨房菜香,葱香,蒜香,酱香,心里最冷的那一角都暖和了起来。
而那颗心,猛烈跳动之余,爆原一般火烧火撩起来——
“小妮儿……”
“喂,邢烈火,甭在那儿發情了,先填饱肚子……”
浓重的呼吸声喷洒在连翘的颈窝里,他滚烫的身子贴近自己时那种仿佛想要将彼此融入骨血的悸动,让她的脸发烫了,惊叹之余,又佩服不已。
这位爷总是这样,逮到她不管在那儿都想那事儿,不过这几天他除了挨挨蹭蹭的,还真就听进去了那个医生的医嘱,还真就没打实的碰她。
可是,她心里清楚得紧,他啊,身体里憋着一团火儿呢。
“小妮儿,我想要你……”
他真的想要她。
很想很想,这种想犹如百蚁钻心,那种急需要用得到来填充心灵那处缺憾似的感觉让他几乎不可抑止。
“妮儿,是真的——”
再次重申了一遍,他的声音很磁性,很低沉,还有些沙哑,带着比往日求歡时更多的情感。他用力抱紧了她,突然,在她耳根小声喃喃。
“妮妮,我妈不在了之后,你是第一个给我做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