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口中说着怕什么,那盯着镜面的眼神却似乎要射出针来,冷得春平手一抖,便连根将白发给扯了出来,吓得她连忙丢开了手告罪:“奴婢手笨,请老太太责罚。”
“起来吧。”三老太太面无表情,“已经死了的发,拔了也不疼。继续梳。”
春平这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握了梳子为她盘髻。
另一边的夏安则取了衣饰过来给三老太太过目,一件比一件色沉花素,瞧着比长房老太太身上穿的大抵还要老气些。可三老太太却似极为满意,挑了件模样端肃的穿了,才刚刚系好扣,门口的福字纹帘子便被打起,秋喜跟冬乐一前一后地走进来。秋喜提着食盒去桌上安置,冬乐则快步走至屏风外,冲里头三老太太的身影道:“老太太,出事了。”
话音落,屋子里静了一静。
而后三老太太便揉着额角出来,蹙眉问道:“又出了何事?”
冬乐苦着脸,“不知怎地,府里头都传开了,太太苛刻芝兰斋那边的炭火,惹得他们只能自己使银子出去买。”
“什么?”三老太太饶是心里已有些准备,但听到这样的话,仍是懵了,“太太苛刻芝兰斋的炭?”
冬乐点点头,斟酌着说道:“府里头还传芝兰斋那边怕过不好冬,所以一起子便买了大批银丝炭回来,堆得小山似的。个个都说那位好大的手笔,银子多得能当石子丢着玩呢。”
三老太太气急反笑,道:“先前在长房晒了财,如今连炭也要摆出来晒晒?真当这天下便是她宋氏最有钱了不成!”话毕,她似想到什么,眉头蹙得愈紧,“芝兰斋那边的炭原本备得足不足?”
这些事冬乐在来禀之前,自是都已经查过一番的,这会听到她问起,当即回道:“奴婢都打听过了,炭原也是照着之前的定数发的,是足的。只是芝兰斋那边的人都是南边来的,不禁冻。便有人去寻了炭房的婆子,要多取些来用,结果却被拒了。”
如此一说,三老太太便听懂了,沉声怒道:“怎地左一个不成样的右一个也这般无用?瑾儿这些年都是如何管教下头的人的?”
她骂陈氏,冬乐春平几个大丫鬟自是不好接话,只能等着她骂完才轻声劝慰道:“这事太太也是不知情的,原是那边的人太刁钻了。”
三老太太听完却不理,只冷笑两声,走至桌边坐下,恼火地说:“刁钻?若不是自家敞开了大门让人进来使坏,他们能刁钻到哪儿去?不过一群蠢货!这宅子里的人,看样子都该好好整顿整顿才是了!”
如今又临近年关,最是怕出事不吉。
可照着眼下的情况看,又何止是不吉这般简单。再这么下去,谁知道还能出点什么事。
三老太太越想便越是头疼,连带着倒了胃口,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了。
可一大早的,谢姝宁却敞开肚皮用了许多,还强行让谢翊也多吃了半碗粥才肯放过他。前一世,她身娇力薄,一场风寒便能倒下,平日里吃的东西也极少,养成了弱不禁风的模样。所以为人性子再强硬又能如何,身子都吃不消,又怎撑得下去?
她势必得趁着如今年纪尚小,先好好将身子养好才是。
再加上今日,喜事一桩接一桩,她这胃口当然也就愈发的好了。
只要一想到三老太太跟陈氏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就忍不住还想要多用一碗!这般想着,谢姝宁便抱起碗递给了桂妈妈,眯着眼睛笑道:“乳娘,我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