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平日,至多隔上个一日两日的,燕淮便必定会来见燕娴,问一问她的身子状况。然而这一次,他足足不见了三日。
谢姝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问如意:“吉祥人呢?”
如意不知燕淮行踪尚且情有可原,但吉祥身为他的贴身护卫,断没有不知他去向的道理。
“昨日才见了一回。”如意闻言却摇了摇头,“说是今日该有消息了,但眼下还未曾见到人。”他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提醒谢姝宁,“您过会见着了大小姐的面,还请千万不要说漏了嘴,叫大小姐知道了这事。”
燕娴的身子不好,委实受不住任何打击。
秀眉紧蹙,谢姝宁微微一颔首,同他一道去见了燕娴。
宁安堂内,燕娴正坐在树下捧着一卷书,漫不经心地翻着,听见响动她猛地抬头看来,见是谢姝宁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来,唤她道:“阿蛮姐姐,你今日怎么得空来?”
谢家的事,她虽不明,但多少少少也有些耳闻。
谢姝宁便也不瞒她,亦笑了起来道:“鹿大夫回来也有些日子了,正巧有了些思路,我便先带着人来见见你。”
“是吗?”燕娴语带欢喜,将手中书卷“啪嗒”一合,“这可太好了!”
谢姝宁将她的病放在心上,燕娴是知道的,虽然从一开始她便不对鹿孔抱有期冀,但当着谢姝宁跟燕淮的面。她从来都是信心满满,满脸高兴的。
二人说话间,鹿孔已同如意一道将随身的药箱搁下,来同燕娴行礼。
他一早见过了谢姝宁绘了给他看的画像,心中已有准备,但他此刻亲见了燕娴,仍是忍不住暗自心惊。
这样的怪症,他翻遍了书籍,所见亦不过一例。费尽心机,循着上头记载的蛛丝马迹,他苦苦搜罗,却只是徒劳。古籍上所载之人,年不过十岁,便已经老死。甚至于还不如燕娴命长。
若非她爹燕景十数年来想尽法子为她续命,按理,燕娴也是无法活到今日的。
医者父母心,鹿孔见到了燕娴的模样,不由得便动容了几分。
他年少时跟着坐堂的师父为人望诊,所见之人哪怕只是偶感风寒。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叫人看了也连带着难以高兴。
如燕娴这般身怀重病。却笑语晏晏的人,他几乎不曾见过。
见过礼,他上前为燕娴把脉。
迎枕垫在燕娴干瘦的手腕下,愈发衬得她瘦骨伶仃,叫见者心酸。
一阵风过,宁安堂内常青的这棵大树叶片碰触,哗哗作响。
树下众人皆屏住了呼吸。等着鹿孔开口。
良久,鹿孔换了燕娴的另一只手切脉。
来来回回数遍。他额上都不由冒出些许汗珠子来。
这样的脉象,他前所未闻。
燕娴瞧出来了,便道:“无碍的,这么些年来,什么样的坏消息都已经听过了,鹿大夫但说无妨。”
鹿孔轻叹了一声。
众人便知不好,不由沉默。
燕娴却风轻云淡地笑了起来,口中问道:“活了这么多年也够了,只是不知,能不能再多活个两三年?”
谢姝宁站在她身侧,听到这话不觉看了她一眼。
“若能再活个两三年,哥哥怎么着也该成亲生孩子了。”燕娴掰着手指头数着,“来年出了孝,成亲生子,兴许我还能赶上孩子的洗三、满月酒呢。”
她笑吟吟说着,似乎很久以前,就已经为自己的后事一一打算妥当了。
“等到那时候,我如若得了机会见到爹爹,也好将这好消息告诉他。”
谢姝宁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阿娴……”
燕娴忽道:“说到哥哥,他这是上哪儿去了?论理,他昨儿个便该来督促我吃药了,怎么到了这会也还没露面,如意,哥哥人呢?”
“主子他……”如意不妨她会突然扭转话头,不由愣了愣,努力气定神闲地道,“主子手头的差事还未了,只怕还得个三五日才能回来。”
燕娴的眼神便变了变:“你在撒谎。”
如意口中的话一滞。
“你说话时眼神躲闪,不敢看我。”燕娴面上笑嘻嘻的,嘴里说出的话却分明是十分的郑重严肃,“你根本也不知道哥哥在哪里。”
如意苦笑:“我的好小姐,没有的事,主子真是去办差了!”
燕娴起了怀疑之心,自然不管他说什么都不信,她慢慢敛了面上笑意,“他是不是,出事了?”
“真没有!”如意跳脚,“您别胡思乱想,主子好着呢,这事真真的!”
谢姝宁眼见他是瞒不住了,只得出言劝起燕娴:“你哥哥若是个那么容易就出事的人,当年也没法活着从漠北回来了。你放心,用不了几日他便能好好地出现在你面前,照常催着你吃药休息。”
燕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眉宇间浮现出几丝担忧之色。
她虽只比谢姝宁小上几个月,但分明还是个孩子心性,不曾见过母亲又失去了父亲,而今只剩下个哥哥,自然最是担心他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