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通常用来形容一种壮烈。也有人说,这是自取灭亡。
可飞蛾扑火,扑的都是火烛,或则是油灯。如果燃起一大堆篝火,或则哪里发生火灾,却肯定不会有飞蛾会蠢到一头扎进去。
也就是说,如果是明知必死的话,即便是“壮烈”如飞蛾,“愚蠢”如飞蛾,也不会干出这种出格的傻事儿。
但是眼下,天髯、三九和三无这几人的行动,确真真实实的自寻死路。就如同三只愚蠢的飞蛾,扑向一团汹汹烈火——义无反顾!
三只数寸大小的元婴,在肉身完好的情况下,主动离体而出。互相争斗了一辈子的三人仿佛心有灵犀,动作极其一致。
元婴两手掐诀,各自控制自己的肉身,如同操纵的是一件强力法宝一般,直接抛向直扑而来的魔蝎。随后,利用自用各自的灵魂牵引,轰然爆开!
再然后,三个元婴晃身之间,化作流光,从身躯颤抖牙关紧咬青筋狂跳泪流满面却伸出单手做拥抱状的唐青顶门之上,一闪而入。
元婴后期修士的肉身,三无和尚还兼修炼体,此刻同时自爆之下,威力纵然赶不上银龙,却也相差不多了。
况且,他们也没指望能吧魔蝎怎么样。连银龙都没做到的事情,他们三个将死之人肯定也没戏。
甚至,天髯等人明白,即便是自爆,只怕最终也还是难免要被魔莲所用。
但是这些,他们已经不在乎,也懒得去想。
三位将死的老人所要的,就是这自爆能够阻止魔蝎片刻,以便三人之魂可以顺利被白眉所用,以激发那个不明不白的“一击之力”。
眼前的局势一目了然,魔蝎就不说了,隐老身上也有秘密。自己这一方,却只有云姑一人。
至于那些闲散之修,自从八门金锁阵破开,随后银龙自爆后。能跑的,都跑了。就连儒门众修,也在天髯的严令之下,渐次离去。在皇宫彻底沦为废墟后,京都的浮空禁制早已消失,再不能限制诸多修士如飞蚊般四散而去。
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根本无用!
无论那一方的修士,都已经明白,眼前这出大戏,他们没资格参合。之前种种,看起来倒是热火朝天,不过是因为,下棋的人还没出现而已。
三人当然不会学那些小儿女模样去痛斥隐老如何如何,或则是来一段情理大义的动人演出,以图要改变什么。
没必要,也没用,而且很无趣。
只能说,人各有志么!
三位筋疲力尽心力枯竭再无丝毫余力的老人,唯有用自己的肉身和魂魄,来完成最后的使命与责任。
肉身殉魔,元神也奉献出来,三人已经无悔,也不会有怨恨。
临了,天髯还不忘给已经朝这边赶来的云姑传出神念:“护唐青,入圣临之门!”
以云姑的心智,眼前的情形看在眼中,心中略作推断,自然就可以猜出个七七八八。更何况,此时的白眉也已经朝他传出密语。
所有知道唐青这个“一击”的人当中,如果问谁最有信心,无疑就是云姑。
在给唐青灌输剑气之时,她曾经亲身感受过那种让她为之恐惧的气息。当然,白眉的现身,也让云姑将这一谜团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化神后期修士都要借用别人魂魄才能施展,无论对谁,注定将是绝杀之势。
问题是,杀谁?
云姑没有给唐青任何意见,也没有询问任何事情,甚至没有和隐老有只言片语,就这样径直来到唐青面前。
唐青此时,面带泪痕,单臂抚心,望天一拜!
看着唐青的断臂,云姑叹息一声,伸手轻轻抱了抱唐青的头,温言说:“孩子,你受苦了!”
云姑体形高挑,做出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和谐,就如同永远温和仁爱的慈母,宽慰受伤疲累,带着满身风尘,倦然返家的游子一般。
唐青双膝跪倒,抱着云姑,放声嚎啕!
“哭”这个词儿,唐青有些陌生。
曾经,唐爷以为,这个字已经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词典之中。自小单身闯荡,及至被拐卖、招募、训练、搏杀,一次次的危机,一次次的历险。最终,唐爷有了自己的队伍,有了自己的兄弟,有了自己引之为傲的荣耀。
无数次的生死一线,无数次的冰冷击杀。唐爷自认为,见惯生死的自己,已经失去了为生命悲哀的资格。
死的,死了;活着的,还得活!不是么?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面对完全不同的生存方式与各种匪夷所思的伦理关系,唐青并没有失去真我。
活着的,还得活!
将以往深埋于记忆最深处,唐爷一直在努力寻找一种东西,一个称之为“家”的地方,一种称之为“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