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侯府确实是赵王和林斗耀控制福建的一个障碍,徐子先突然冒出来,等于是另辟一条新路,其部曲完全是自己一手挑选控制,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不管是安抚使司还是大都督府都对南安团练施加不了影响。
赵王对此当然是有不安,齐王这一手,算是另辟蹊径,原本在赵王府和安抚使司的双重挤压下,威望极高,战功显赫的齐王已经越来越难干涉政务,有了南安团练,等于是齐王在外多布了一颗子,赵王大生警惕之余,也是颇感无能为力。
“我父王所为,无非是天子嘱托。”徐子威知道眼下的这商人并不全然服气,赵王府和蒲家交往极为密切,赵王收纳贤才,广收党羽,仅凭赵王府自家的收入,哪能得够?
很多人以为是天子在暗中支持,这怎么可能?
天子富有四海,但内廷收入有常,都是从国库里一年拨付的二百万贯钱支持,天子钱不够使的时候只能拿内廷多年的积蓄出来顶。
蒲家是赵王在福建拉拢交结的盟友,对蒲家来说,一年拿给赵王的几十万贯无伤大雅,以赵王的身份,就是索贿也值得这些钱。
而对赵王来说,控制福建军政大权,这才是最为要紧的事。
蒲家现在的事情,不值得赵王出头露面,与福建路的文武官员公然破脸,这一层的意思,徐子威没有明说,但蒲寿高无论如何不能不懂。
“赵王殿下这般做法,究竟的目标是什么?”蒲寿高并不愤怒,反而闲话一般的,问起徐子威赵王府做法的原因所在。
“天子感于地方政出多门,威权不行,财赋分散,兵权不一。”徐子威答说道:“祖制是因时而制,现在也到了该改一改的时候了。”
“我明白了。”蒲寿高一脸深沉,点一点头,目光沉毅的道:“既然这样,我不便坏赵王殿下的大事。但徐子先在南安开团练捐,这个事赵王殿下劝我忍耐,应该是等酌金之事。岂料此人派的吴时中十分狡诈,在京师借我蒲家金店的名义过了这一关。再耽下去,怕是此人羽翼大成,团练成了气候,到时候,想拿掉都是难了。”
徐子威道:“徐明达按说是我的从堂兄弟,不过向来未做成一路。其人冒起之后,我那没出息的六弟也被他压下去了,我父王大为震怒,一时也找不到办法。既然他惹到蒲家头上,我们当然不会护着他,虽然王府不会派出牙将,但能帮手的,还是会尽量帮手。”
这就是说,在官面上赵王会有所动作,尽量配合蒲家行动。
蒲寿高点点头,继续说道:“徐子先办团练收捐,犹能再容他几天。但又要在南安等镇开钱庄,这是与我蒲家公然对着干,却是容他不得了。”
徐子威不愿听这些细事,只是道:“除恶务尽,蒲家如果要动手,就一定要做的漂亮,不要留下首尾,叫人抓着把柄。”
蒲寿高展颜一笑,说道:“请上复赵王殿下,请他放心,蒲家出手,向来是不留后患。等除了徐子先,我亲到赵王府拜会殿下,以此子首级,以为赵王殿下五十寿辰贺。”
“这倒也不必了。”徐子威面色凝重的道:“明达好歹是我父王堂侄,见了只怕伤心。”
……
“伤心我当然不会伤心。”赵王在内书房听了儿子的禀报,倒是面色如常,未见什么特殊的情形,只是对徐子威道:“蒲家的事,叫你去接洽,现在你明白了吧?”
“儿子明白了。”徐子威精神一振,说道:“没想到我们福州城里,居然养着这样的鬼。”
“你明白就好。”赵王颇为欣慰的道:“我还怕你糊涂,以为蒲家和我们一条心。”
“儿子不会糊涂到这种地步。”徐子威道:“蒲家财可通神,富可敌国。看蒲寿高的意思,还养着部曲私兵,缓急可用,杀人越货不在话下,一千多人的团练他们也敢动手。”
“他和你说这些,又不必强求我们的帮助就会动手,也是借机向我们展示实力了。”赵王闭一下眼,又霍然睁开,盯着儿子道:“大魏现在强敌在侧,朝堂动荡不稳,左相韩钟和大参刘知远,迟早要闹出事来。官家现在想做的一则是稳住朝堂,涮新朝廷吏治,二来是整顿地方,把地方实权尽归中枢,这两步棋不仅要走,还不能乱。蒲寿高小人心思,以为我不答应他一起出手是害怕什么,真是可笑。商人毕竟是商人,军国大事,他们懂得些什么。”
“既然如此。”徐子威道:“为什么不勒令蒲家不得擅动,以免惊扰福建地方?”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赵王道:“我们隐忍,旁人会以为我们不过如此。明达崛起,看似很快,也很突兀,其实观其踪迹,处处不离齐王身影。若是再这样下去,人人都以为只要巴结上齐王,福建地方尽可以为所欲为,是何道理?这是一层。第二层,明达这孩子,此前我看着寻常,也就没有在他身上下过什么功夫。不料风云突变,现在他崛起之势难挡,已经是齐王夹袋里的人物,咱们想拉,得下几倍功夫。明达没准心里有过期许,指望我来拉他,然后把我拒绝,出一口当年的恶气,这事我岂能叫他遂愿?不仅不会拉他,还得尽快把他打下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