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老那颜的话,虽然有些信萨满的对所谓佛国并不相信,但并不妨碍众人感动。连彻辰汗也是眼中含泪,说道:“我东胡是原契丹,女真各族揉合在一起,在这苦寒之地我们的族人过的十分艰苦,我们不兵向大魏,不去抢掠魏人,不得魏人的土地,族人就始终要受苦。我虽贵为大汗,诸位也是贵人,但为了族人又何偿不能舍弃性命?眼前这一仗若获胜,魏人元气大伤,数年之内,我东胡可得黄河以北,迁族人至魏人地方,普通族人也可得百户魏人供养,男子只管骑马练弓箭,习长矟,披甲卫国,妇人女子,只管安享富贵,这样的前景也要说给将士们听,叫他们知道未来的好处,非是我等贵人们要打魏国,是举族上下,都能在这战事里得到好处,甚至福延子孙,最少能享几百年的富贵!”
宫帐中有人听了命令,又是将诸多卫士派了出去,绵延十几里的东胡营地之内,又是传扬起大汗的令谕声响。
很快,在营内传来山崩海啸般的叫喊声,众贵侧耳去听,脸上都显露出笑容。
这三十年来,东胡人的生活水准略有提高,很多三四十岁的男子内心相当清楚,若不是多次攻入魏境,掠得大量的人丁替东胡人种地,又抢得无数物资,粮食,铁器,衣袍,杂物,金银,东胡人进入大魏境内之后便是蝗虫,任何可以拿走的物品都不会放过。现在众人家里的衣袍器物,包括柜子,凳子,用的缸子,锅灶,多半都是从大魏那边抢过来的。哪怕最为简陋的锄头,铲,锹,犁,这些物品也多半是抢掠得来。东胡境内虽然有铁矿,但其采矿的工艺不过关,人力也不足,少量的精铁全部是用来铸造铁甲和打造兵器,根本没有余力去制造农具,所有其境内的铁器,不管是农田或是家用,九成以上俱是抢掠而来。
这些胡人的穷困程度是叫人难以想象,几十年前他们还多
半使用骨制的箭头,也没有铁甲和象样的兵器,他们要不停的捕鱼打猎采摘干果,这样才能使族人生存下来,他们在冬季靠兽油遮蔽寒气,但还是会有大批的族人被冻死,因为摄入的热量不足,被冻死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在一二百年前,他们还曾退化到食生肉的地步,如果不是他们在与北虏和渤海国的战事中获得了主动,他们很有可能被封锁退化为食生肉的野人,部族也会分裂,形成一个个几百人或最多几千人的无数小部族,勉强维生,一遇灾年,部族里的孩子和老人就会成片的死去,这些事相隔还不久远,很多东胡将士都记忆犹新。
在天黑之后,呼喊声还持续不停,此时宫帐中众多那颜和好几十个聚集而来的万户争执不下,已经是相当的疲惫。
按很多人的想法,此时魏军摆开战场,设立长壕栅栏,放置了大量的拒马和鹿角,还有锦州城为依托,根本不利于骑兵冲击和速战,惟今之计,是要将战事分为两部分来打,与魏军主力相峙,然后打造攻城器械,围攻锦州。
将锦州攻克,把魏军压到渝水城一线,再将其围困,挖长壕隔绝渝水城与锦州和松塔各堡之间的联系,断绝魏军粮道,这是最为稳妥和保险的战法。
这样的打法,只有一个缺陷,便是可能耗日持久,但在对峙,消耗的过程中,魏军也很有可能按捺不住,主动出击,这样的话对以骑兵为主的东胡人来说,反而是更好的结果。
若在相峙过程中,攻击锦州不利,或是东胡后勤先行崩溃,便是这一仗的转折点,很有可能在打下锦州与魏军在渝水城对耗之时,东胡人先耗不过而崩盘,这样就会全盘崩坏,万劫不复。
而另一派的设想便是倾尽全力,不顾锦州,趁着士气正旺,不计死伤攻克魏军的外围,然后以骑兵硬憾魏军正面,一战定胜负,决生死。
反对者当然是感觉这样的计划太过冒险,而且这方圆三十里左右的战场上,魏军营垒森严,军寨林立,互为犄角,从试探性的进攻结果来看,魏军反应极快,炮声不停,营地各处都架有床弩,每当床弩拉响之时,那吱吱呀呀的声响也是令人胆战心惊……弩箭射发极快,几乎是猝不及防之下就会射到身前,再身经百战的悍勇将士也是极为畏惧弩箭之威,一旦及体,不管多坚固厚实的铠甲也是毫无用处,顿时就会被洞穿,很多身经百战的东胡将士不止一次看到弩箭射穿人体,甚至将多个甲兵穿在一起的情形,这叫他们十分敏感,听到弩箭的响动就会十分警惕和胆怯。
双方争执良久,不能决断,最终只能将眼光再投注到大汗身上。
大汗已经领兵多年,也是公认的东胡贵族中最有战略决断的一位,事实上这一次落敌先机也并不能责怪大汗,魏军动作太快,几乎是带着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气势而来。东胡军已经及时反应,但还是没有敌的过锐气正盛的魏军,此时局面不利,大汗一至虽未有明确的指示机宜,但两次宣谕鼓励起了将士的士气,又以斩刑确定森严军纪,这令得人们在警惕之余,也是对大汗增加了几分敬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