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娇看向楚誉,用唇型低声说道,“还不快躲起来?”
一大早的,让景老夫人看到她屋里藏着个男人,她的麻烦就大了。
楚誉朝门口方向看去,神情一点儿也不紧张的样子。
郁娇气得伸手用力推他,“快走!”他敢去开门,她饶不了他!
楚誉见她急得快要跺脚了,不禁莞尔一笑,他也只是看看,可不敢真去开门。
在皇上的赐婚圣旨没有发下来之前,他不能让郁娇的名声,受到一丝一丝的损害。
他来见她,实在是太想她。难道正德帝不颁发赐婚圣旨,他就得永远不见郁娇?
他做不到。
“好。”他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郁娇以为他就要离开,哪知他忽然将她拉入怀里,低头吻起她来。
气得郁娇伸手,在他腰间的肉上,狠狠地拧了他一下,低声骂道,“混蛋!”
“不许对你的表哥眉目传情,他就在门外。”楚誉又咬着她的耳朵,轻轻说道。
郁娇怒目:“……”
楚誉说完,往房梁上看去一眼,脚尖点地,纵身一跃,藏到房梁上去了。
然后,楚誉伸手一指门,意思是,他准备好了,郁娇可以开门了。
郁娇瞪他一眼,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她匆匆忙忙将脚榻上的被子卷起来,堆床上去了,又揉了揉脸,这才走过去开了门。
“娇娇,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久才开门?”门一开,景老夫人笑着伸手点了点郁娇的额头,“是不是还在睡懒觉?”
郁娇娇嗔道,“昨天玩累了,所以才睡得太死,今天起晚了。外婆,你就别笑我了。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景老夫人笑了笑,“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你这孩子,看把你急的。你睡到日上三杆,我也不会怪你,你又不用去衙门里当差,不用去考功名,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是呢,小姐平时不是这样的。”站在景老夫人身旁的霜月,也跟着附和说道。
“娇妹妹的眼眶下有青色,昨晚没睡好吗?”景昀看着郁娇,关切问道。
他站在景老夫人的另一侧。
霜月斜斜瞥他一眼,冷笑着扯了一下唇角,这个景小白脸还好意思说?
昨晚上,他大半夜吹着箫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别人会睡不着?
这会儿假意来关心郁娇睡不好?
哼,虚情假意!
“还好。多谢昀表哥关心。”郁娇微微一笑。
景昀又说道,“我昨天无意间找出了一只搁置了许久的竹箫,想试一试音质,吹了两支曲子,是不是我的箫音吵着你了?”
“没,我没听多久就睡着了。”郁娇笑了笑,她是被楚誉吵的,有楚誉在,她就不会睡得踏实。
景老夫人横了景昀一眼,“我将娇娇安排在你的隔壁住着,是要你多多关心关心她,可不是要你吵他的!你真是闲的,大半夜吹什么箫?白天吹不行么?”
景昀脸色讪讪,“奶奶,一时忘记了。”
霜月心中翻着白眼,忘记了?怎么可能?故意的吧?
景老夫人冷着脸,“我看你是读书读糊涂了,还不快给娇娇道歉?”
“是,奶奶。”景昀朝郁娇深深行了一礼,“表妹,对不起。我下回不会了,你原谅我吧?”
郁娇干干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表哥不必道歉了。”
她心中却直叫苦,景昀在这里磨叽着,还不知楚誉一会儿会怎么对她。
景老夫人见他们二人和和气气的,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又朝景昀说道,“去,问问霜月,看你妹妹屋里还少什么东西,你给记下来,得抓紧时间补齐了。”
景昀点了点头,“好。”他朝郁娇说着,“娇娇,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我会尽最大能力帮你。”
“昀公子,请跟奴婢来。”霜月这时忽然开口。
景昀皱了下眉,只得转身走开,朝霜月点点头,“你来汇报一下。”
“是。”霜月应道,心中则松了一口气,总算将书呆子调开了。
景老夫人拉着郁娇的手,走进了卧房。
红珠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轻轻搁在楠木盆架上,又取了手巾把子放在水里,她朝郁娇点了点头,“小姐,水端来了。”
“去吧,还没有梳洗吧?”景老夫人拍拍郁娇的手,笑道,“有多久,没有看到你在我眼前梳头了。”
景老夫人眼里,满是怜爱。
坐在横梁上的楚誉,凝眸望着这对祖孙,一时之间竟不忍心将她们强行分开了。
郁娇在景府,又能住多久?
跟他的一辈子,才算长。
郁娇笑了笑,“外婆想看娇娇梳头,娇娇常来就是。”
“好好好,那敢情好。”景老夫人心情大好,又说道,“再过几天,便是太师夫人的大寿,你也别回郁府了,就以云家七小姐的身份,跟我去李府赴宴,我带你去见一些夫人们。”
郁娇怔了怔,太师夫人寿宴?
她差点忘记了,李太师夫人,今年整六十了,是大寿。
反正呢,景蓁和楚祯的事,她还要从中帮着一些,也会一直在景府里住着,便点了点头,朝景老夫人笑道,“好,娇娇听外婆的。”
郁娇洗漱更衣去了。
郁老夫人又叫过跟在身边的蓝婶,“你马上派人,将金绣坊的老板娘请来,娇小姐要去赴宴,得定制几身衣衫。”
“是。”蓝婶点头。
郁娇在屏风后更衣,听到景老夫人说要给她做衣衫,将头探出来,“外婆,我有衣裳穿。”叫霜月去郁府拿一下,有多少没有?
景老夫人嗔道,“你的是你的,这是外婆的心意,不要也得要!再说了,外婆喜欢给你东西。”
郁娇心中叹了叹,景老夫人总说,对林婉音关心不够,她和景老夫人相处不多,这是想弥补过去吧?
便也不反对了,笑道,“我要杏色的料子,绣海棠花的。”
“记下,一会儿绣娘来了,让绣娘照着做。”景老夫人又吩咐着蓝婶。
“是,老夫人。”蓝婶下去,安排去了。
郁娇换好衣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新妆后的郁娇,娇艳如花,景老夫人越看越爱。
当然,坐在房梁上的楚誉,更是越看越想,但是呢,他也只能想想。
现在能随意搂着郁娇的,是景老夫人。
“来来来,快来这儿坐。”景老夫人将她拉进怀里,又唤着红珠,“命人将早点端来。”
“是,老夫人。”红珠走出去了。
屋里只剩了祖孙“两人”。
景老夫人拉着郁娇的手,两人并排坐在一张凉榻上,“娇娇,你觉得,你昀哥哥怎样?”
郁娇一怔,什么怎么样?
房梁上的楚誉,脸色马上一沉,神色紧张地盯着景老夫人。
郁娇笑道,“他很好啊,对我这个妹妹很是关心,是个好哥哥。”
楚誉的唇角微微一扬,景昀也只适合做个哥哥。
景老夫人却拉长着脸,“我的意思是,做你的夫君,你合不合意?”
郁娇吓住了,她头顶上还有个醋坛子呢,景老夫人怎么问这样的话?“他……”
景老夫人笑道,“我和你外公,还有你舅舅舅母都是这么想的,将你嫁到其他人家,我们不放心,嫁到自己家里,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
“阿昀虽然性格内向一些,但是个好孩子,学问也不错,已经开始在衙门里当差了。你外公说,过不了几年,他就会爬升到你外公现在的位置,将来,你封诰命的机会是不会少的。”
楚誉心说,郁娇的身份,将来最少是亲王妃,区区一个诰命,即便是一品诰命,都是委屈了郁娇。
郁娇叹了一声,“外婆,我一直将昀表哥当亲哥哥一样对待,这妹妹跟哥哥……,这不合适嘛。再说了,我的婚事,还需长宁郡主点头才行,我自己也做不了主。”
景老夫人却说道,“郡主长期不出门,见的人不多,找个机会,我同她见见面,相信她会同意的。”
郁娇头疼了。
“外婆,其实……”郁娇的目光往上飘了飘,说道,“有人找过郡主……,求娶我了。”
景老夫人一愣,“谁啊?”谁的动作这么快?
“誉亲王。”郁娇低低说了三个字。
房梁上的楚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了,唇角噙着笑意,一瞬不瞬地看着郁娇,看她怎么跟景老夫人说起他。
“誉亲王?”景老夫人惊住了,“怎么会是他?”
楚誉脸上的笑容攸地一收,怎么不会是他?
这世上,有谁,比他更喜欢娇娇吗?
“对,是他,他找过了郡主,而且……,郡主没有反对。”郁娇点了点头。
景昀向霜月问清了小园所需的物品后,往郁娇的卧房走来,打算向景老夫人汇报情况,走到门口时,正好听到屋里的郁娇说,楚誉请婚一事。
他心头一堵,脸色忽然大变,袖中的手指,不由得握了握。
霜月往他脸上瞧去,故意问道,“昀公子,你脸上不好,可是生病了?”
景昀回过神来,“我先去采买你们所需的物品。”说着,转身离开了,迈着大步子,走向院中,很快,就走出了园子。
霜月唇角一扬,心说,呆子公子跟楚誉抢女人,只有输的份,还是早早退出去吧,将来用情深了,反而会痛苦。
听去了也好。
楚誉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眉头锁起,略有所思。
屋子里,景老夫人忽然叹息一声,说道,“皇上的心事,你外公最是清楚。他曾跟我说,皇上一直不喜欢誉亲王,更不喜欢誉亲王娶个娘家身份高的王妃。”
“……”
“去年,皇后还有意将太师的孙女指婚给誉亲王,被皇上一口否定了。郁老夫人也曾想,让府中其他的几个女儿,嫁一个给誉亲王,皇上也不同意,总以各种理由反对。所以外婆想着,他有这份心,只怕,没有那个能力娶到你。”
楚誉的目光,移到景老夫人的身上,就算娶郁娇的路艰难又漫长,他也愿意付出。
因为,郁娇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他娶了郁娇,长宁也会得到自由。
“我相信,他有办法办到的。”郁娇说道,“他们是兄弟,能有多大的仇?”
郁娇尽量将语气说得轻松。
“可那是皇家兄弟,有几个皇室兄弟,亲密相处的?”景老夫人抿了抿唇,“就算长宁郡主同意,我们景府也不同意,这是在给你找麻烦。”
“外婆,事情没有那么严重。”郁娇试图安慰景老夫人。
景老夫人又说道,“你是不是不想嫁阿昀,才故意这么说的?”
郁娇一怔,“外婆,不是的……”
景老夫人握着她的手,“外婆只是提个建议,也不是逼你非要嫁阿昀。你有心宜的人,我们给你做主。至于那个誉亲王……,还是算了吧。你们不合适。过几天我带你去太师府赴宴,给你留意一下其他府上的公子,相个品貌俱佳的人给你,哦,你也自己多看看。”
“外婆……”郁娇叹了一声,“我还小,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不小了,你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你爹订亲了。”
郁娇哭笑不得。
她心中明白,景老夫人说的,她的爹娘,是指林伯勇和景纤云。
他们二人恩爱,又很早就认识,两家都不反对,当然会早订婚了。
而她和楚誉……
郁娇悄悄往房梁上看去一眼,心中暗道,楚誉是不是时常在操心着这件事?
红珠端来了早点,“老夫人,娇小姐,早点端来了。”
“外婆,咱们先吃吧,这事儿也急不得。”郁娇松了口气,终于有件事,可以终止话题了。
景老夫人点了点头,“娇娇说得对,这婚姻大事,还真急不得,外婆给你仔细挑个夫婿。”
“外婆——”郁娇娇嗔一声,又来了。
红珠笑道,“老夫人,娇小姐害羞呢,您快别说了。”
景老夫人也笑了笑,“好,不说不说。”
祖孙两个坐下来,吃起了早点。
郁娇接过红珠递给她的百合莲子粥,拿勺子轻轻地舀着。
楚誉还没有吃呢,她却坐下来吃起来,他会不会,气得脸黑?
正同情他,上嘴唇碰到勺子里的粥,忽然疼了一下。
她这才记起,她的上唇角,被楚誉咬破了。
这个混蛋,总喜欢咬破她的唇,她还同情他做什么?
让他饿一下好了。
郁娇这样想着,心安理得地吃起来。
梁上的楚誉,“……”这个小女人,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灰宝慢悠悠地从门外走进来,抬头看到黑着脸的楚誉,它龇着牙叫唤起来,“该,饿死你,馋死你。”
楚誉:“……”
郁娇已经放下调羹,朝红珠笑道,“红珠姐姐,还有多的早点吗?我这只小东西还饿着呢。”
红珠笑着回道,“有,还有很多呢。”
郁娇点头,“那就……再端两份粥,一份鸡肉,一些牛肉片,一些小菜,一些水晶虾饺。”
灰宝听说有吃的,两眼放亮,摇摇小尾巴蹲在郁娇的脚边。
红珠朝它看去,小东西跟刚出生的猫儿一样大,这么小,吃得了这么多吗?
“老子能吃,吃不了扔!哼!”灰宝看懂了红珠的疑惑,哼哼两声,“让上头那个眼馋着,哼!”
“他饿了一天一晚了,再多也吃得了。”郁娇笑道。
“好,奴婢这就去取来。”红珠朝霜月点了点头,“霜月,我们一起去。”
两个侍女走开了。
郁娇和景老夫人吃好早点,刚吩咐候在外头的仆人撤走碗盘,这时,蓝婶在正屋外回道,“老夫人,金绣坊的金娘子来了。”
景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嗯,来得正好,请她进来吧。”
“是。”
郁娇拿了块帕子,将脸蒙了起来。
景老夫人知道她有所顾忌,笑了笑,也不说什么,牵着她的手,两人来到了外间。
“这是我府上的表小姐,用你们铺子里最好的料子,给她做两身裙子,后天就要,你加紧点时间。”景老夫人指着郁娇,对金绣坊的老板娘金娘子说道。
金娘子朝景老夫人和郁娇问了声好,开始打量起郁娇来。
金绣坊是京城最有名的绣庄,做工最好,价钱也最贵,到金绣坊里定制衣衫的,都是高门的小姐,还得是得宠的,一些个庶小姐,府里是不会出高价钱到那里裁衣的。
景老夫人再三强调,要用最好的料子,可见,这个蒙着面的小姑娘,十分得景老夫人的喜欢。
因此,金娘子开始慎重起来。
她将郁娇夸赞了一番,开始拿工具给郁娇量起尺寸来。
量好后,金娘子一边写着尺寸以及景老夫人的要求,一边笑道,“可巧了,奴家的铺子里,有个年轻客人的身材,跟府上表小姐的身材,一模一样,一丝一毫都不差。那姑娘,还是个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