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期与复式望楼有关。规模太大,结构太复杂,不仅莫择设计的方案一改再改,制作也花了不少时间,来不及伐木取材,孙尚香下令拆毁附近诸县附逆的豪族家宅,取其梁柱为材,打造望楼。
温县司马氏首当其冲,宅院被拆成废墟。木料运到阵前时,孙尚香还特地派人通知司马懿来看,司马懿一言不发,站在城头,静静地看着城外装满木料的船只。
但其他人却没司马懿这般沉稳,有人气得破口大骂,发誓要和孙尚香战斗到底。有人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就拆到自家,那可真是断了后路,以后想投降都没机会了。
孙策收到消息后,把孙尚香召到大营问了一下情况,也没说什么,只是传令庞山民,让他安抚一下司马朗,酌情予以补偿。司马氏没有分家,拆了司马老宅,司马朗无家可归。司马朗收到消息后,也无可奈何。大军在河内作战,河内必然有损失,司马氏也不能例外。兄弟分属不同阵营,孙策能照顾他的心情,让庞山民来安抚他,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孙尚香的行动也并非全无作用,那些尚未被殃及的河内世家、豪强见识了孙尚香的手段,再也不敢心存侥幸,纷纷表明立场,与中山国划清界限,积极响应新政。朱桓的工作进度陡然加快,在杨俊、毛玠的主持下,大量的钱粮、物资被运到大营,足够孙尚香支用半年。
杨修闻讯赶到,与孙尚香、陆逊商议,从中调拨一部分运往关中。郭嘉收到消息,蜀王世子曹昂赶到汉中,吴懿、张鲁诸军皆受其节制,有可能进犯关中,关中督鲁肃整兵备战,需要大量的物资。
孙尚香很不满,跑到孙策面前告状。就在孙策面前,孙尚香和杨修激烈争论,讨价还价,最后勉强达成协议。秋收之后,河内的粮食优先供应孙尚香的大军,有剩余的才调拨其他诸军。离秋收还有两个月,河内又收复得顺利,没受太大损失,孙尚香估算了一下,觉得应该能接得上,这才答应了杨修的要求。
看着孙尚香和杨修争得脸红脖子粗,不落下风,孙策很欣慰。战争能锻炼人,短短的两个月,孙尚香就能和杨修对阵,进步的速度令人惊喜。平定并州之后,有了足够的资历,可以让她独镇一方了。
一切准备妥当,孙尚香展开了对邘城的进攻。在二十架巨型抛石机的掩护下,大匠莫择指挥辎重营的工匠在阵前组装复式望楼。看着堆成小山一般的木料,逢纪、司马懿自然不能坐视,下令城上的抛石机、强弩手进行打压、破坏。
望楼空间有限,只能供射艺出众的射手登楼定点狙击,破坏城上守军的指挥体系,并不能安放大型的强弩或者弩车,他们用的弩最多六石,射程两百步,考虑到目标是有一定身份的将领,基本都有铁甲护体,为了保证杀伤力,必须逼近城池一百步以内才有意义。
一百步,已经进入城上守军的杀伤距离。因为高度带来的射程增幅,即使普通的弓也能射出具有杀伤力的流矢,对城下的工匠来说等于在敌方的箭阵下施工,危险性大增,伤亡在所难免。
每一座望楼都是用生命建起的。
孙尚香每天都会收到伤亡报告,即使没有这些报告,她也知道情况有多严峻,白天在将台上观阵,晚上巡视大营,受伤将士的痛苦都落在她的眼中,那一具具装进棺材,准备运回原籍安葬的遗体也历历在目,在煎熬着她的心。
毕竟年轻,又是多愁善感的年纪,做不到铁石心肠,孙尚香偷偷的哭了好几次。有一次向孙策汇报时,提到那一个个数字,想起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她险些当场崩溃,扑在孙策怀中号陶大哭。
哭过之后,她抹去眼泪,再次上阵。
随着望楼一座座的树起来,对邘城的进攻正式打响。步卒攻城之前,双方的抛石机、弓弩手展开了持续数日的对射,不断有人受伤,不断有望楼和抛石机被毁,就看谁能坚持得住。
胜负不仅取决于战场上,更取决于战场下,受损的军械能不能及时修复,受伤的将士能不能及时医治,消耗的箭矢能不能及时补充,双方将领能不能及时鼓舞士气,都对胜负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在这几个方面,孙尚香更有底气。在她这几万大军的背后,汝南、南阳两地的军械作坊夜以继日的进行生产,各种物资通过水运,不断聚集到河内。为了进一步增强实力,孙策决定在洛阳组建作坊,就近供应。与此同时,河东、关中也都开始筹建符合吴国标准的作坊,为进攻并州的大军提供军械。
鏖战十余日,吴军成功的压制了城上守军的远程攻击,巨型抛石机和复式望楼都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基本弥补了地势的不利,和城上的守军打了个平分秋色。
陆逊建议孙尚香将望楼前移,进一步威胁守军,迫使他们对攻,增加消耗。城中威胁最大的就是抛石机,司马懿将这些抛石机藏在城墙后面,吴军无法找到抛石机的准确位置,也无法进行直接打击,如果能找到城中抛石机的位置,予以击毁,则城上的反击力量会大大消弱,就能建起更多的望楼,保持压制,掩护步卒进攻。
对吴国来说,物资的消耗不可怕,可怕的是伤亡。吴军行精兵策略,每一个士卒从入伍到真正上阵,至少要经过一年的强化训练,不是招来就能用的,一旦伤亡太大,短时间内很难补充。因此,每一个伤亡都必须有价值,任何时候都要避免无谓的牺牲。
孙尚香接受了陆逊的建议,召集众将议事,尤其是辎重营的工匠。望楼前移,更容易遭受打击,必须提高望楼的防护能力,减少损失。
话音未落,大匠莫择就蹦了起来,扯着嗓子大叫道:“三将军,你杀了我吧,我已经技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