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邪的那个提法,着实让林刘二人为难了。
要知国朝有‘政不涉军’‘军不干政’的先制,罗邪想身兼军政两个官职,这不是为难他们吗?
不过,倒不是没有身兼两职的实例,但这种情况十分罕见,那都是特例,一般都是皇帝特旨御封的,极少有例外。
可这一回,长风州的林兆坤和刘汉武两个五品官,却冒着极大的风险,把自己身家性命和前途都押到了罗邪身上去。
最终的结果,是林刘二人都不退让,真就叫罗邪这个露出头角峥嵘的少年身兼了政军两职。
当罗邪离开长风州治大堂时,他已经是州府治下‘仲裁所’‘巡检房’的房卿,并兼长风州军‘锐风营’的都检。
‘都检’是军方职务正称,这一职务一般掌一营之兵,所以军中俗称‘营帅’。
营帅这个称呼褒贬不一,上官若也叫你‘营帅’,那多含贬意,你掌蛋大一个营,也敢称‘帅’?你真以为你是个人物啊?
如果是下面的兵勇称你‘营帅’,那就是含着一股敬意,一营之官,怎能为帅?即以帅字相佐,就是期望你能走的更远,最初是一些阿谀奉承之徒的马屁口语,后来大家效仿,营帅这个军中最低一种‘帅’也就登上了属于它的历史舞台。
现在的罗邪,既是长风州仲裁所‘巡检房’的房卿,又是长风州军‘锐风营’的都检营帅。
这两个职务都是朝廷正规的正八品职务,一是政职,一是军职,能顶在一个人头上,也是个奇迹,这样一个人物,足以引起长风州诸民的热议和关注。
罗邪等人前脚刚离开,林州君就雷厉风行的下令张贴官方告示。
长风州官府告示:……即日起,特授罗家子嗣罗邪为本州仲裁所‘巡检房’正务房卿,云云……
同时,长风州军治所也发出军告:……特授罗家子嗣罗邪为本州军‘锐风营’正印都检,云云……
就这个消息,没用多久就传遍了长风州政军两界,自然是引起一片哗然。
这一天,长风州掀起了‘议罗’风潮。
这一天,罗邪之名红透了长风半边天。
为罗邪赢得了巨大名誉和实质好处的第一‘功臣’罗天,却还躺在他家床上哀嗥惨哼。
罗天周身骨骼碎成几百块,若不是这个灵丹妙药遍地都有的世道,他真就生不如死了,服过‘续骨丹’的他,至少在惨哼声中看到了复原的希望。
罗家二房这边,一片的愁云惨雾。
本来新当选家主的二房领军人物罗晋南,应该虎躯一震霸气四漏,但他现在如同吃了一只苍蝇般的难受。
换了谁处在罗晋南这个情况里,也难挤出个笑来,费尽心机争来的‘家主’之位,现在看来就象水中之月,没多大实质的意义存在。
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家主’再牛,上面还有个家族长老会呢。
而在长风州,豪门世家也得看官府的脸色做人,偏偏在这之前,罗家就没出个官方的人物,即便是有,也不在长风州任事。
现在好了,罗家那个第一废物直接骑到所有人头上去了,他成了长风州历史上第一个身兼政军两职的牛叉人物。
十六岁的少年,就被授了朝廷正八品实职,而且一授就是两职,为此,多少长风州人把下巴都砸进了粪坑。
那个锐风营的军职先不论,就说隶于仲裁司的这个‘巡检房’,它可是个实权小衙门啊。
这位问了,‘巡检房’是管啥的?
要说这巡检房,就不得不先提‘仲裁所’,‘所’是第三级办事机构,所上有‘司’,司上有‘部’。
武国最高仲裁机构称为‘仲裁府’,乃是朝廷所设‘八府’之一,也是两院之一‘枢政院’的八大组成机构之一。
仲裁府在京外各府设‘司’、在各州设‘所’、在各县设‘房’。
仲裁府受皇帝和朝廷‘枢政院’双重统辖,前者掌吏事大权,后者负责指导业务及法规等。
仲裁司受府治和上级‘仲裁府’双重统辖。
促裁所受州治和上级‘仲裁司’双重统辖。
促裁房受县治和上级‘仲裁所’双重统辖。
而长风州仲裁所的吏事大权就掌在林州君手里,他要换掉长风州仲裁所的一把手,可能要和上级仲裁司的掌权人勾通交换意见,但他要换个自己治下仲裁所里面的‘房卿’还是可以自己做主的,无非就是和仲裁所掌权的那位打个招呼,那位出于对自身的考虑,绝对不敢驳州君的面子。
这仲裁系统就是维护民间治安秩序的,有缉拿权、刑审权、拘役权、执行权、巡检权……说白了,它就是这个国家‘公检法’的混合体。
三司大权合而为一,可以想象这个仲裁系统的权力有多大?
在州治,仲裁所就是本地的三司总衙门,一切违法行为,都在‘仲裁所’监管之下。
仲裁所下的‘巡检房’,其职责是巡视街坊、维护秩序、惩治不法之徒、对各种店铺不合法规的经营和欺诈、行骗诸多不规范行为有权过问并处置。
就这么一个肥缺,妥妥的落进了罗邪手里,感情是天上掉了张大馅饼吧?
对罗邪来说,他还正缺这么个身份,以他目前弱小的能力,许多想办的事都不可能办到。
但现在有了官方身份,手里有了权力,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回到罗家祖祠,罗邪受到‘爷爷’罗兆东的亲切礼遇。
这都是意料中的事,罗邪倒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之前把他撵出正宅的罗云东妻妾们,再看罗邪的目光就都变了。
谁能想到这只癞蛤蟆翻身翻的这么快?
不说罗云东那些妻妾们,就是他本人也郁闷的不行,他认为自己这些年最大的失误不是没照顾好罗邪,而是根本没看透这小子。
可按照罗青衣的说法,罗邪的变化就在旬月之内,算上最近这段时间,也没过两个月啊,这才多久?足以叫一个人改变的完全不认识吗?不可能呀。
但铁一样的事实就是如此,你不信都不行了。
而且罗云东都感觉没脸再见这个突然一冲飞天的‘儿子’,所以,他装吐血内伤要闭关修养,就没去祖祠。
罗家祖祠是大长老和一众长老日常公干和处理族务的所在,闲杂人等不许随便进的。
罗青衣是罗家长老会最年轻的一位,平日主持每月试功,或是办理长老会定议的一些事务,是扶佐‘家主’的重要人物之一。
但现在罗云东不当家主了,罗青衣的重要性就显不出来了,因为新任家主罗晋南不会叫罗青衣去代表他。
罗邪来到祖祠后,与‘爷爷’罗兆东在后堂说话,罗青衣是唯一陪坐的人。
其它三房大长老,也知情识趣的没来凑热闹,谁叫罗邪不是他们‘嫡孙’呢?
当然,罗邪是不是罗兆东的亲孙子,这个也不好说。
罗兆东都八十多岁了,他倒是看的挺开,族内不少风言风语,说罗邪不是罗云东亲身的,这种说法他也听说过。
不过在现今这个形势下,罗兆东不想让这些风言风语破坏了罗邪和罗家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罗邪在罗家成长了十六,吃喝了十六年,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罗家整整养育了他十六年,没功劳,也有苦劳,这谁能抹掉?
祖祠后院里已有秋叶落地。
后堂敞亮,几扇门都大开着,堂上坐着罗兆东和罗邪祖孙俩。
罗青衣也是长老身份,陪在下首,他现在即便是长老身份也压不了罗邪一头了,因为罗邪有了实授官身,而罗青衣还是一介草民。
在一州之治来说,正八品不算大官,从州君军帅的正五品开始,往下数有‘从五品’‘正六品’‘从六品’‘正七品’‘从七品’,罗邪离州君还差六级呢。
“……十七,你这泼天大的胆子,就敢亲口提出一身兼两职,爷爷是服了你啦!”
罗兆东回想州府大堂里的情况,心里还在叫侥幸。
罗邪倒是不以为然,他道:“爷爷,我也是不好选择,两边都得罪不起呀,我宁可不进院斋,也不愿只开罪其一,所以就……”
“哈哈,你小子算机警,爷爷当时都替你捏着一把冷汗呀。”
坐下首的罗青衣,听着罗兆东老爷子口口声声自称‘爷爷’,那股亲切劲儿就别提了,但在这之前,罗大老爷又何尝关心过‘六娘’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