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进来,只是与张佳木的小妹闲话,到这会儿,才笑着插话道:“婶子的话是再对也没有了,我就说叫他不要来。”
“你懂什么。”王勇喝斥了小妹一句,然后才向着徐氏正色问道:“婶子,佳木对我的恩情,说报答这两字,我都觉得不好出口。总之,是把婶子当亲婶子,佳木当亲兄弟才对。”
“是了,我对你们兄妹也是如此。”徐氏停下手中筷子,问道:“怎么了,突然想起说这种话来?”
“最近京中情形不稳。”王勇斟酌着道:“佳木在正南坊掌事,更是各方所关注。这几天来,我们旗手卫也有不少人在议论,而且,据小侄所知,不少军官和卫里的力士请了假在家里,有的是避祸不出,还有的是想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大局极为不稳,小侄的意思是,佳木那里,要请婶子关照他一下,这会不是逞强的时候。恕小侄说句实话,佳木太能干了,但府上毕竟不能和那些豪门世族相比,一旦走错了一步,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王勇刚说了一个开头,徐氏便是叫王英把小妹带走,房间屏退仆人,只留下她与王勇两人。她待王勇说完,才皱着眉道:“昨天佳木他舅舅也来我这里,说的话和你也差不多。我看他说的道斤不着两的,就撵了他出去。今天你也来说,难道京里真的要有什么变故不成?”
这般表现,倒是教王勇佩服异常。一般的老妇人,听闻此事,不免惊慌失措,不要说如此细问,恐怕能保持镇静就很难了。但徐氏倒不愧是张佳木的母亲,乍听之下,虽然脸上也是有些慌乱,但问话之时,犹自镇定,就是这样,已经是难得的上佳表现。
“是。”王勇不敢隐瞒,郑重答道:“京城之中,稍有根底的人都知道,最近几天内,必有大变故。”
他是旗手卫的实职军官,几个有意政变的人,抽调的手下,十成有九成是来自亲军各卫,因为京营之中盘根错节,但与世家豪族声气相连,平时奔走门下,以供厮养的,多半是京营世家。
一旦有事,当然是抽调旗手、金吾、燕山、府军、锦衣等诸卫亲军,最为方便相宜。要是十团营的野战之兵,没有兵符,根本无从调动,任何人也不能擅调一兵一卒。况且,从十团营里调兵,动静太大,几乎一动便无人不知,所以政变的主力,肯定是京营诸卫和各家的家将豪奴,这一点,绝无疑问。
最近几天,旗手卫的军官和力士纷纷缺勤,还有守备官门各处的锦衣卫和府军前卫,缺勤的军官士兵大有人在,风声渐紧,人尽皆知。王勇这个实职的总旗要是这一点也看不出来,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听他这么说,徐氏才点一点头,笑道:“还好,还好。”
她不惊不乱,反作此语,王勇当然诧异极了。
徐氏见他不解,便笑道:“他已经往西山去了,听说是和驸马都尉等人一起去的。听你这么一说,这孩子也是避祸去了,这样的话,就不必怕了。”
王勇听说,这才也放下心来,他极佩服的笑道:“我说呢,我的见识都如此了。佳木那么聪明果决的人,竟会看不出来?”
“你倒也不要老夸他,他呀,我现在看出来了,心太野。”
“婶子,佳木是能成大事的人。”王勇放下心来,差事要紧,也就不敢耽搁下去,他笑着道:“小侄要去东华门当值,过几天,等佳木回来,我请他喝酒。”
徐氏答应一声,看着他起身去了,再又叫出王英和女儿来,重新热了饭再吃,只是徐氏这会也是满腹心事,她看似不慌,其实心中七上八下,很难定下心来。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这会儿的张佳木已经不同当年,心思沉重,城府极深,自己这个当娘的也看不出来什么。这会儿到底是在西山避祸,还是谋干什么勾当,又岂能尽然了解?
虽然当着王勇的面,她不肯露出什么担忧的神情来,但此时此刻,食难下咽,心中担忧,只能暗自念佛,只道:“佛祖在上,保佑我一家平平安安,哪怕是再过贫家小户的日子,只要老小无事,佳木我儿平安过了这一关就好……”
……
徐府之中,却又是另一番热闹景像。
消息不停的传递过来,张家兄弟自己回府去了,他家靠近南宫,最得力的地段,到时候一举事,就是以他家为中心,齐聚人马,一起动手。
徐府则是消息汇总的中心,徐有贞心思缜密,智计百出,而且懂得天文星相之学,当时的人不迷信的几乎没有,石亨等人,对他的天文星相之学极为倚重,无形之中,徐有贞也坐实了谋主的身份。
徐有贞虽忙不乱,一宗宗一件件的消息传进来,他闭目而坐,听着下人禀报,只有要注意的消息传来,他才会睁一下眼,仔细盘问清楚。
到这会儿,已经是图穷匕见的时候,将来是位列宰辅,还是身首异地,就看这几天的功夫,此时此刻,又岂是他贪图享乐之时?
“誓杀于谦!”
当消息越来越有利,成功的最后时刻要到来之时,徐有贞心胸之中,却只是横亘着这四个字,当听说众多的勋贵离城,实际上已经表明不介入此事的态度,张佳木这个绊脚石已经到了西山,曹家子弟亦是出城,想一想,举大事已经再无阻碍,连最忌惮的范广也全无动静,而且范府根基浅薄,范家根本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实力,就算是副总兵,也调不动十团营的兵,想来想去,算无遗策,徐有贞心中如热火烧灼,想来想去,脑海里就只有四个字盘旋难去:“誓杀于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