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木到御驾前的时候,早朝已退,内阁先退出办事。
大学士中,现在当然是以李贤最为风光。不过,李贤现在看出不是出头的时机,所以韬光养晦,除了应份该办的政务之外,闲事一律不问,说也不说,每天在紫禁城东边的文渊阁中办事,下午就回家,一般也不见外客,如此谨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可是越来越重要,但皇帝越是倚重,李贤就越是谨慎,内阁上下不知道他的用意,也就不大拿他当首辅看,大家各自办事,彼此间倒也是相安无事。
按制度来说,常朝不仅要天天进行,而且要分为早午晚三次朝会,不过现在肯定是不成了,早朝之后,没有重大事情,阁臣也就不再请见了。
今天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李贤办完了手头的事情,然后召集其余的大学士出来,大家一起商议票拟。
内阁票拟是对君权最直接的限制,不经内阁,哪怕就是明武宗这样任性的皇帝也要心慌,有明二百余年,票拟由始自终,与六科给事中一起,对君权形成了极大的限制,所以票拟虽然有“上委之圣裁,下委之六部”的推诿之语,不过比起司礼批红来,更具权威,所以实际的作用也就更大,票拟之重要性,也就可见一斑了。
今天要议的奏章都是由通政司送进来,有十几件要紧的地方军政事务都要立刻处理,因为已经在早朝的时候和皇帝谈过大概,内阁票拟过后,交给司礼批红之后,再下发给该管的给事中,没有异议之后,就成为正式的诏旨和朝廷政命了。
不过今天议事不顺,李贤虽然是首辅,不过对其余的大学士没有约束和管辖的权力。一般来说,首辅为了事权统一,会安排自己的亲信入阁,内阁人数不多,安排两三知已进入内阁之后,事情就可以一如首辅的意志来办,比如嘉靖年间的严嵩和万历年间的张居正,都是如此办事的。
但李贤没有这种权力,别人不说,原本有望干首辅的徐有贞被他挤了下来,封爵的事也没有希望,但徐有贞每天努力办事,上朝时也希图表现自己,最近帝意似乎有所缓和,所以在内阁之中徐有贞根本不卖李贤的账,而李贤也是无法可想了。
一个穿着元青色官服,系银带,头顶乌纱帽的内阁中书趋前俯身,向着李贤轻声道:“大人,徐大人早朝之后,直接出宫去了,交待下来,今天不来内阁了。”
“唉,这太不成话。”岳正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当下就把手中的公文重重一搁,怒道:“就知道趋奉皇上,咱们内阁成什么了,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公事怎么办?咱们拟上去,他再说怪话,岂不是我们擅权了?”
“嗯,我要说话。”李贤虽然不愿多事,不过这件事也是关系到内阁日常公事的运作,因为很多票拟要公议,如果徐有贞不在各人议定了,只怕将来真的有擅权之说,到了被人说的时候自己再来解释,那可就是真的被动了。
“嗯,一切仰仗。”
岳正答应一句,接着又想起什么事来似的,摸了摸头,道:“今晚可派什么人去轮值登闻鼓啊?”
登闻鼓是宫禁一侧的一个大鼓,竖起来让百姓告御状用的,当然,这鼓竖起来这么多年,敢来告御状的也没几个,但制度就是制度,按大明制度,每天都要有官员,而且是年轻的清要言官或是监察官,要么也是刑部的官员,才有资格轮值登闻鼓。
这是件小事,不过岳正专喜欢在小事上做文章,李贤心里觉得很是无聊,不过还是在脸上做出很认真的神情,想了再想,最后道:“不如在新科进士里挑吧,有没有分到都察院的?”
“向例这种差事给事中里挑的多。”岳正说:“不过也不妨变通一下,我看,新科进士里有个叫杨继宗的,人很不坏,堪称贤良方正,在部时间不久,清名已经传颂一时,叫他去多办些差吧,年轻人要多历练。”
李贤也知道杨继宗,知道此人和岳正一样,是个稍嫌迂腐很难变通的新科进士,岳正也是打算提拔他,叫姓杨的多办一些差来扬名。
不过这等小事,也不必同他去争,于是看看别的阁老都无意见,于是便点头道:“好吧,就挑杨主事吧,轮值要三人,再挑两个就是了。”
“好,”岳正对此等事很热心,答应一声,就起身匆匆走了。
“无事可办,”李贤心里苦笑,想了一下,觉得现在不是去见皇帝的时机,总得打听清楚徐有贞干吗去了,然后才好措词,于是向着阁中其余人道:“议不成事,不如早点散,打听好消息,晚上或是明儿再说吧。”
其实李贤知道徐有贞的去向,早朝之后,徐有贞请密奏,就在奉天门左侧的偏殿之中说了好一阵子,出来之后,徐有贞一脸得色的走了,李贤心知必定是有要紧事奏,但说了什么,却也是不大清楚。
“管他呢。”李贤心道:“但愿他别去惹张佳木,不然,非得自己撞满头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