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军和张佳木起的都太早了。曹翼受命之后,向着距离十来里外的村落奔驰而去时,天色犹暗,一直到了村庄之外,天色才算明亮,行人也渐渐多起来。
“缓一下吧!”
曹翼举起左手,在他身后,数十骑立刻整齐划一的放慢了骑速,动作都是干脆利落,几十人同一动作,叫人看起来觉得漂亮之极。
曹翼微微苦笑,看着围拢过来的行人,不觉摇了摇头。带慢骑速,原本是不想太惹人注意,不过,反而是适得其反了。
他点了点头,立刻就有一个穿着飞鱼服的校尉从骑队里出来,向着四周大声叫道:“锦衣卫拿人,闲人站远一些!”
这么一喊之后,四周的人不仅不怕,反而围拢了不少闲汉过来,有一些闲汉抱着臂膀,七嘴八舌的笑道:“哟,好大的官威。”
“是拿谁啊?咱村前几天倒是逮了一个贼,难道这就惊动校尉老爷了?”
张佳木执掌锦衣卫已经不短时间,但倒是没有为难过百姓。外省的锦衣卫机构已经全部由明转暗,并且明喻天下,一旦有自称是锦衣卫者,一律可以由百姓配同当地官府拿问治罪。这段时间来,锦衣卫和太监勋戚官员斗的热闹,可惜上层的事最多到绅士那一层就了不得了,所以全天下人看来,锦衣卫这头老虎已经没了爪牙,权势不但不如马顺当年,连景泰年间怕也是不如了。
所以现在尽管几十个校尉在此,但京畿的百姓就是这样,见多识广油嘴滑舌,看着象叫花子,没准是三品将军的也大有人在,勋爵国戚之府败落但有爵位在身的也比比皆是,所以锦衣卫骇不了人也是不足为奇。
再说,这里虽然说是村落,其实是李御史在城外的庄园,村落里的人十之八九都是御史家的庄客,虽然只是六品御史,不过既然能拜曹吉祥当干爹,显然也是世代显宦,官职未必要有多高,长袖善舞的人,一样可以左右周旋,春风得意的。
大约,这个御史就是这样的人,曹翼隐约也听说过这人,心机很多,而且为人蛮霸,不少人都怕他,这样一来,在都察院里这人也是个很有实权的人物,最近还有风声出来,这个御史可能外放,不是放为巡按,因为已经任过两次巡按,再放出去,就是挑一地为巡抚了。
巡抚制度因张佳木一言而存,只是去了一个大同巡抚,但大同那里现在谁都知道是个炸药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而这位李御史可谓吃水忘了挖井人了。
曹翼也不理会这些闲汉庄客,他知道佃户中多半是被欺凌的,只是看主人势大,不得不相帮,不然的话,怕事后被追究。至于少数心腹闲汉无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眼前这几十个直卫,打几百这种闲汉也不是问题,只是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粗罢了。
直卫们训练有素,抓人的事也干过好几回了,在几个小旗和总旗官的指挥之下,数十直卫四散而开,把两三里方圆的庄子控制起来,村子不大,也就是几条固定的出口,每个路口配上三四人,持弓带刀,来上数十人也出不去,至于庄中无路的地段,也有十来人骑马来回巡逻,想不借路而逃,根本也是不可能的事。
庄上的百姓和闲汉原本只是看热闹,根本不怎么当回事,锦衣卫的力量并不曾用在民间,所以害怕它的人反而不多。要是永乐年间,看到几十个穿着飞鱼服持绣春刀的校尉过来,怕是早就四散而逃,这会儿看到校尉们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庄上的人也不是怎么怕,只是有那一等老实怕事的,这才哄着老婆孩子回家去,不敢出来,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家推开窗子,偷偷的向外头看。
村子就是御史的庄园,带来的护卫仪仗自然也在村里,这会儿见事不妙,有几个管家和护卫头领模样的人就先迟迟疑疑的迎上来,有个中年汉子向着曹翼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大人,瞧样子你是主事的人?”
“是啊,你有什么话说?”曹翼性子甚是沉稳,甚至是柔懦,所以没有放他出外任,这会儿虽然对方的语气并不好,态度也不恭敬,换了孙锡恩或是黄二那种人,恐怕当头一鞭子就抽过去了,曹翼却只是微微一笑,居然停住了马,一副等着对方说话的样子。
“哦,是这样。”曹翼这种态度当然鼓励了对方,那个管家模样的中年汉子胆气更壮,大刺刺的向着曹翼道:“这是李老爷的庄子,咱家老爷是在都察院供职,做巡城御史的时候,和你们校尉也没少打交道。怎么今儿这么着跑到咱庄上来?要拿什么人,和咱老爷知会一声,要不然,和咱说一声也成,咱一准捆的严实了,送到锦衣卫大堂去,这么一闹,成什么体统,也太不讲交情了。”
这管家也不知道是什么出身,说话时江湖气十足,他说完之后居然还自觉得意,挺着胸膛,向着四周微微一笑,见他如此,那些闲汉也是哄笑起来。
“唉……”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曹翼并没有发怒的迹象,他只是摇了摇头,叹息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