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两个面色木讷的汉子,穿着笔挺得体的垫肩灰色衣裳,这衣裳样式小姑娘也从父亲那里听过,好像是叫“中衫装”。
曾经父亲每每提起这衣裳,眼里都是向往,可今天再见了,却是诚惶诚恐。
“事情我们已经了解了,虽然是对方先动的手,但你们的确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两人面相木讷,讲话也是一本正经的,听得人心里一阵难受。
“现在国家正是欣欣向荣的时候,维稳是第一要点,我们需要彻底地了解你们这个村落的一切,之后会怎么处置你们,将由组织决定。”
两人并非是单纯地前来问罪,而是想要先了解“紫雾”,这倒让父亲心里的石头落下了大半。
于是乎,父亲请两人进了屋,把小姑娘拒之门外,具体聊了些什么,她也不清楚。
小家伙们又聚在了她身边,却不复之前那般活力,皆是坐在门牙子上愣愣发呆,嘶哑的惨叫和四溅的血液似是还历历在目。
“晓姐,我们会坐牢吗?我们会被枪毙吗?”
大力害怕得瑟瑟发抖,说着忍不住抽泣了起来:“我不想死,我还没陪够爸爸妈妈,我还没跟你们玩够,我不想……”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变幻莫测,惊恐的情绪也极易左右他们的行为,没一会儿,他们就哭成了一片。
小姑娘却是红着眼眶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轻声问道:“你们觉得……是我们的不对吗?”
回答她的却是一片沉默,他们还太小,究竟谁对谁错,又怎么能够分得清楚?
此时此刻,木已成舟,再说这些已经没了意义。
见他们不回答,小姑娘便呆呆地望着远方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明明是我们被欺负了,他们还觉得是我们的错?他们打我们、骂我们,仅仅是因为我们比他们强,比他们特殊。”
“可这么特殊的我们,却还要为了这几根碳火受尽委屈,甚至连站起来反抗都不敢,就因为我们太强……出手就会伤到他们。”
说到这里,小家伙们可能又想到了那些被他们失手打死的人们,后怕的感觉快速吞没了他们,哭得更大声了些。
小姑娘任由他们哭,抬手撑起小脑瓜,无神的双眼中流转着隐晦的光芒。
过了不知多久,父亲跟着那两个木讷的男人走了出来,期间谁也没有说话,安静得让人窒息。
“明天,事情就会落幕。”
抛下一句话,两人就走了,之后……小姑娘再没见过这两个人。
在院门上昏黄的烛火映照下,父亲的皱纹好像又多了一些,腰也弯下了不少,杵在那里像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他看着这些孩子们,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没事了,你们
都回去吧,回去跟爸爸妈妈们好好呆着,再别出来了。”
小家伙们顿时喜笑颜开,欢呼着道了别,蹦蹦跳跳地各回各家了。
父亲抹了抹眼角,又牵起小姑娘的手,领着她回了屋子。
那手……颤抖得厉害。
可小姑娘还有些懵懂,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回屋后,父亲耐心地哄着小姑娘入了睡,深深看着她的睡颜,良久,良久……
随后,父亲唤来妻子,紧紧地抱着她端坐在厅堂里,母亲只是哭,哭得极其绝望。
……
“刚才小孩子在外面,有些话不好说,现在还是直接告诉你们吧。”
“事情影响太大了,人民群众把你们视作邪教,为了稳住民心,‘炎黄’已经下达了肃清的命令。”
“你们不要想着逃,没用的,比起被人追杀而死,我觉得你们还是在这里陪完家人最后一程比较值当。”
想起那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宣判整村人死刑的姿态,父亲还是会微微发抖。
“你看好晓晓,我出去一趟。”
母亲看着他遁入浓墨一般的黑夜之中,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坚毅起来。
她不想死,也不能死,晓晓还没长大,她还没哭着看她出嫁,还没笑着抱起孙子,还没和父亲白头偕老,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她舍不得……
这一晚,小家伙们都睡了,大人们却是纷纷穿上软甲,取出家里封存了不知多久的武器,聚集在了村子的入口处。
蝼蚁尚且偷生,遑论与世无争的“紫雾”人。
月黑风高之夜,村民们手中的寒器冷光凌冽,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森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