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来栖”院子的姑娘曼云,刚才舞着舞着,舞到了幕后,好一阵子没出来,底下等着的看客,渐渐烦了。
“哎,人呢?怎么跳着跳着不见了啊?”
“不是说今天出新曲新舞,顺便竞争新来的最美的曼云姑娘的渡夜权吗?”
“这舞瞧着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变了几个动作罢了,早看腻了……”
“凤来栖不就是因为没新意,始终做不过旁边的眼儿媚和蝶双飞,这次才绞尽脑汁想了个什么新舞献艺的花样吸引客人么,还以为会有啥新花样,搞了半天还是老德行……”
乐声忽然一变。
舒缓缠绵的靡靡之调停息,一静之后,忽响起女子的齐声吟唱。
说吟唱也不算,没有曲调,没有配乐,一片寂静里,是女子和声的“啊、啊、啊……”之声。声音起初极轻,带几分喘息,似静夜里风卷来的轻吟,携着淡淡夜来香馥郁香气,敲响了床头摇晃的金钩。
看客们的脸色,从一开始的茫然渐渐转为微红,眼睛开始发亮。
“啊……啊……啊……”女子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极度的单调反而令人心神集中,众人的心砰砰跳起来,一颗心肝先被轻轻搔动,再被大力撩拨,全身的血液都似随着这音调的渐次拔高而逐渐澎湃,脑海里画面一帧帧过,是豆蔻楼头,是杨柳春风,是金帐绣褥,是白玉生香……
一群看客,不由自主地涌过来,脸色涨红,手心里涔涔地出汗。
帐幕后,一群女子跪坐着,按照景横波的要求齐声吟唱,看着帐外男子们的激动之态,都有些愕然。
老鸨蹲在一边,目光灼灼。
她从来没想过,没有艳丽的舞蹈,没有暴露的肌肤,没有挑逗的动作,没有轻佻的配乐,仅仅凭女子口舌齐齐发出的声音,便能令人血脉贲张。
“你不是说要跳舞的?跳啊!跳好了,什么要求我都答应!”老鸨的怀疑之色化为期待,连连催促景横波。
景横波撇撇嘴,抓起一个半脸缀羽毛面具戴上,操起一根准备好的铁棍,掀帘而出。
众人抬头,眼睛一亮。
台上忽然出现的女子,体态妖娆,脸上虽戴着面具,露出的一双眼睛却流眄生波,眼尾微微勾起,是少见的桃花眼,瞳仁大而灵活,不动时也如春水,微微顾盼更是光彩照人。
半脸面具是蝴蝶形,镶了飞羽做蝶翼,可那风中飞舞的彩羽,也不抵她眼波灵动。
一些花丛老手已经开始喝彩,都知道仅凭这双眼睛,这女子就当是极品。
更多的人注意力放在女子的衣着上,那一身少见的艳红裹裙,将一身曲线紧紧勾勒,每一寸起伏,都是经得起推敲的美妙线条。
更不要提裙子短袖半截,露出的胳膊和腿,肌肤莹润,瘦不露骨……
“风情天授,人间绝色……”花丛老手们哈喇子流了一滩。
“不过她拿个棍子做什么?不会是耍棍吧?好好一个美人,煞风景……”
不远处一棵大树上,也有人在窃窃私语。
“出来了!出来了!果然是女王陛下!”
“国师,我们要不要现在就……”
耶律祁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景横波,摆摆手。
“大家都看看再说。”
看样子新女王似乎要献舞?他很想瞧瞧惊世骇俗的女王陛下,能跳出什么惊才绝艳的舞蹈来。
他调整了下坐姿,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腰带——自从腰带被抢之后,他好像就留下了这个后遗症。
手指搁在腰带上凉凉的,心却有些热热的,还有些混乱,有些复杂,有些愤怒,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复杂的情绪,只因为遇见了不在调上的新女王。
这样复杂的情绪,他已经多年没有过。
他更没想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会令他连连失手,被动接招。
她的放纵、张狂、自如、恣肆,鲜亮得像一面猎猎招展的旗,忽然就出现在他的视野,忽然就凶猛扑上了他的脸,柔软而鲜艳地一个起伏,他似连呼吸都被窒住。
大荒生活二十余年,见过女子不知凡几,艳烈女子不乏其人,但从未有人如她这般鲜明存在,放肆占有,潇洒昭告,却又风情十足。
他人的艳烈尚存收敛,有着对这世道规则的畏惧与臣服;她的艳烈却毫无顾忌,一抬手便击碎这人间铁壁藩篱。
很难想象,规矩教条天下第一的大荒女王位,遇上了这么位肆意人物,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他忽然很期待。
……
木质台面有缝隙,景横波把底端扁平的棍子往缝里一插,固定住。
这是她的舞蹈道具,也是她的武器,万一还是出了问题,还指望这棍子护身。
至于要跳的舞蹈嘛……钢管……哦不铁棍舞。
景横波露一抹贱贱的笑——钢管舞?没系统学过,只感兴趣看过,玩不出最标准的专业舞。
但是这些土包子也没看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