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子轩清楚的记得三年前,父亲临死的时候,嘴里喃喃说的两个字就是回家!被鞑子掠去二十年,每天干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饭,看着一个个同伴死去,那个顽强的汉子都硬撑着,熬着,为的就是能再看家乡一眼!
岳子轩的眼睛也模糊了,他紧紧盯着张恪,这个年轻人或许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大人,请您说实话,我们还能不能回家,这里还是不是我们的家!”
张恪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所有的男女老少也都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肩头无形的担子比什么都重。
张恪最后坦然的面对着岳子轩,叹了口气:“说实话我的把握也不大,关键还是要看你们自己!”
听到张恪的话,在场不少人都低下了头,反倒是岳子轩突然哈哈大笑,咬着牙说道:“好,还算老实,你要是大包大揽,满口哄人的大话,我现在就宰了你去当山大王!”
张恪挑了挑眉头,傲然的说道:“我的方法再差,也比当山大王强!夹在大明和蒙古中间,或许还有建奴,你觉得自己有本事在刀尖上跳舞吗?真要是落草为寇,只怕七成以上的人都过不了这个冬天,就要冻饿而死!”
残酷的像是,岳子轩终于低下了头,脸上痛苦的挣扎着,他猛地单膝跪地。
“请大人为我们指一条活路吧,只要乡亲兄弟能有活路,岳子轩愿意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这条汉子面对着鞑子的追杀都没有低头,此时却跪在了地上恳求,所有人都眼含着泪水,默默的跪在了地上。
张恪走到了岳子轩的面前,突然也跪在了地上。
“说起来张某不过是半个读书人加半个生意人,还不是大明的正式官员。我没本事给大家活路,只能跟着大家伙一起拼,一起闯!从出城的时候算起,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相信我?”
“愿意!”听着张恪诚恳的话,岳子轩差点脱口而出,他最后还是忍住了,说道:“有好办法我们就听!”
张恪点点头,说道:“好,既然这样,我就把想法和大家说说。你们这次回到大明,说实话朝廷并没有准备好安顿你们,就算是想准备,眼下的朝廷也是有心无力。所有的粮饷都用在了对付建奴之上。为了安顿你们,大清堡的官不得不征用老百姓的房舍田地。大过年的没了家,恐怕谁都一肚子怨气!城中百姓对你们有反感,还请大家将心比心,多体谅一二!”
岳子轩一听,顿时一脸的无奈,忍不住说道:“大明不是金银没脚面,怎么连千八百人都安顿不了,这还是天朝上国吗?”
“哈哈哈,大明有钱是不错,可是钱都在不该在的地方。”张恪苦笑道:“就算等到朝廷想起来了,只怕大家都要饿死了。眼下只能靠我们自己救自己。”
马如峰急忙问道:“请大人明言吧!”
“嗯,我和大家说了城中的情况,要还是按照以前的办法,强行从老百姓手里征房征地,城中百姓势必闹得更凶。再有就算你们暂时拿到了房子和土地,也未必能过得好。”
岳子轩说道:“这个我明白,最初迎接我们的万百户就告诉我们,说土地是他借给我们的,以后大家伙都是他的佃户。我看他的意思分明就是把我们当成了奴仆!”
“俗话说惹不起躲得起,我的意思就是大家暂时离开大清堡,找个空闲的地方暂时安家,没了纷争,自然百姓们就会慢慢的接受你们。”
岳子轩本以为张恪会有什么好主意,可是一听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大人,寒冬腊月,您让我们去哪安身啊,没吃没喝,没有住的地方,不还是一样冻死吗?”
张恪笑道:“你有所不知,最近大清堡周边的墩台村镇都在收缩,为了便于防御,把人都迁回大清堡,因此就有不少村庄空了下来。我刚刚问过,离着大清堡十里远,在细河边有一个河湾村,那里原本有二百多户,后来人口逃亡大半,最后剩下不到二百人,刚刚迁回了大清堡。他们走了,房舍还都留了下来,没有焚毁。如果大家能先迁到河湾村,也算是有了临时的安身之地。”
这……
岳子轩和马如峰互相看了看,又和人群当中的几个老人说了几句。岳子轩略带迟疑的看着张恪,问道:“大人,你把我们扔到荒村之中,就算有了房舍,可是没有粮食,说不定鞑子和土匪还会来抢掠,我们怎么活下去!你是不是想我们自生自灭?”
马如峰也说道:“我就知道当官的没有好心眼子,别看说得多好听,就是想骗我们送死。”
“哈哈哈哈,我和你们一起去,就算是要死也是咱们一起死啊!”
岳子轩这下子惊得嘴巴老大,吃惊的问道:“大人,您真的会和我们一起去?”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抛弃,不放弃,生死与共!”
张恪说完之后,所有人静默了足足五秒钟,马如峰突然跪在了地上,脑袋磕到了积雪里面。
“大人,是小人无知,是小人脏心烂肺,求大人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