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钟的声响突然变得特别大。
爱德蒙心潮翻涌,面上只能愣怔看向克莉丝。
早在第一次被问“您说我受人喜欢,那么您喜欢我吗”,他就察觉到,即使有喜欢男性的可能,对方和他的心情也并不一致。
这日益灼热的感情只有他自己知晓,所有阻碍,不论教义律法,还是世俗眼光,都比不上他一厢情愿这个事实。
即使对象是所爱之人,三番两次被这样残酷的天真刺探,自尊心极强的人也控制不住恼火起来。
克莉丝满意看到面前的人彻底怔住,再次露出了上次在工厂争吵的败退。
这时候,金发勋爵又很像自己熟悉的那个人了。
自以为获胜而得意翘尾巴,全然不知这种行为无异于在捕食者眼皮下打转探头。
然后克莉丝就被抓住了后颈。
字面意义上。
伸到脖颈后的手远看去如同回拥,轻松攥了棉麻背心的后襟,隔着领巾,掌心一片冰凉,将因此彻底僵硬的人轻松制服。
像是被揪住耳朵提起的兔子,一动不动。
眼瞳稍暗,让手指梳入柔软的发尾,爱德蒙倾身迫近,另一只手撑住桌沿,将已经自觉禁锢了另一半退路,无意把自己整个送到他怀里的人彻底圈束。
在克莉丝终于面露慌乱无措时,叫嚣的怒意又一次无力褪去了。
哪怕在这个身份下,他也承受不住嫌恶的眼神。
他已经不年轻了,负担不起冲动造成的后果。
爱德蒙颓丧松开手,用力吞咽,艰涩说:“不错。”
“我喜欢你。”
是爱。
“我在乎你。”
只在乎。
“现在你得到了答案,也请停止这样的试探和调侃……我不喜欢拿感情的事情开玩笑。”
因为温度过低,即使撤开后,那片凉意也像是停留在那里,让人十分不自在,没想到他会承认,克莉丝惊讶抬眼,随即被忧郁而讥诮的笑容震慑住了。
她突然想起了基督山岛的会面。
——我从没想过,会在您这里收到我以为再也得不到的礼物。宽恕我的失态吧,我已经尝过太多次失望的滋味了。
本来还理直气壮,想起这番话,克莉丝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平心静气。
面前的人还在说话。
“只是,我已经是不幸的人,所以从未奢望过获得温暖和幸福。”
他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声线,继续道:
“所以,请你离我——”
“很抱歉,我做不到。”
她突然说。
心中认定对强大的人心生怜惜是一种侮辱,所以克莉丝不自觉将这份全然陌生的情绪压下,反而让好奇的那一面无限放大了。
换了那么多身份,不仅在她身边阴魂不散,还用一堆法国人才能说出口的直白句子表露好意。
他已经引起了她的在意,这时候才叫停,是不是有点晚了。
“毕竟你还没加入俱乐部,而明天我们还有一个约会。”
她闷声补充,随即起身道别。
反正已经证明了自己的猜测,今晚目的达到,可以战略性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