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马克,英国时下俱乐部地位的顶峰,名利场的欲望之巅。
申请入会的机会都能让人打破头,被宣告永久禁止入内则基本等于被逐出上流社会,甚至有人因此想不开而自寻短见,连威灵顿元帅都曾因为服装不规范而被要求回去更换再来。
入场的衡量标准并不是财富,而是伦敦社交界的名气和活跃度,时常有国王驾临,这也是最早将华尔兹引入英国的舞会。
作为法国大使馆的秘书,奥古斯特自然得到了周三开放舞会邀请函。
英国明面上比法国要保守,奥尔马克是少有女性也能参与、甚至实际掌控的俱乐部,委员会成员由考珀伯爵夫人为代表的一群上流社会最具影响力贵妇组成。
考珀夫人出生*屏蔽的关键字*世家,父亲是一位子爵,兄长是一名外交官,她自己也是社交界的名流,甚至有几位情人。
因此,与考珀夫人交谈甚欢的俊秀青年立刻引起了奥古斯特的注意。
鬓发比大部分男性长一点,不过被烫过所以还算得体,穿着非常传统的英式三件套,装饰太亮,身材不高大,手脚小巧,实际年纪肯定比看上去大一些。
被烛火一映,远看像是油画里那种难辨雄雌的美少年。
对同性的外貌挑剔一番后,向来自负于形象的使馆秘书不得不承认,并没有柔弱矫作,恰好相反,这个*屏蔽的关键字*方从容,举止潇洒,十分引人注目。
奥古斯特向身边的法国大使打听:“那个人是谁?”
“克里斯蒂安·班纳特。”
法国大使介绍,“是这两年风头最盛的新秀——不论是社交界还是政|界。不管部长的公派秘书,掌玺大臣亲传弟子,国王宫中常客。”
奥古斯特笑了:“头衔真长。我在巴黎时虽然很少见我们的陛下,和‘先生’还是很熟悉的,怎么,您觉得我比不上他?”
“他倒是有一个地方永远比不上你,他没有爵位,只是个普通地主的儿子。”
“我已经猜到,您要开始夸他了。”
“我没有太多好夸的,因为你找在场任何人,他们都能比我这个外国人夸得好听。”大使圆滑道,“我只能说他相当有天赋,我亲眼见过他自然介入上司和总督的谈话,同时口头传授两份急件,不仅没有遗漏,还应答自如。”
新锐年轻的外交官好胜心起,看破大使想要让自己去探风的把戏,笑笑没有说话,干脆走向一位熟识的子爵,请他为自己引见这个新秀。
不过几句应酬辞令下来,奥古斯特发现,青年受过与自己相似的教育,甚至察觉了自己的意图,更加被激起了求胜欲。
自己不会阿拉伯语,对方不会德语,语言上算是扯平了……虽然这小子的法语和意大利语出乎意料的好,甚至带点普罗旺斯的味道。
欧洲大陆的统一社交语言就是法语,奥古斯特所知,英国人的“绅士教育”里,法语也是必要课程,所以没有在普罗旺斯这种小细节上深究细想。
“……所以你是理工学院毕业的。”
班纳特微笑说。
奥古斯特这才发现,自己以为的棋逢对手,其实面前的人已经接连好几次反盘问了他,从头到尾应付裕如。
被他拉着又“聊”了一会历史的人自然告辞,似乎也不想再被他缠上,转而走向舞池的另一个方向,与一帮绅士聊起天来。
头一次遭此打击,奥古斯特呆在原地,对附近一众少女的怨念目光毫无所觉。
和考珀夫人以及那帮绅士周旋了一晚,克莉丝总算得到了关于解放法案的更多进展和暗中较量,不等舞会散去,提前向俱乐部的监管人告辞。
煤气灯光稍暗,好在月光很亮,她走到路边,一辆马车缓缓停在眼前。
克莉丝已经微笑起来。
一只脚刚踩上踏板的时候,法国使馆秘书从身后的门内跑了出来。
他疾步走到她身后,咬牙扬声道:“班纳特,记住我的名字,奥古斯特·德·龙格威尔,下次我一定会——”
车门被唰地拉开,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自车厢阴翳里伸出一只带着手套的手,单臂回环,揽了腰肢,熟门熟路就将洞口的人轻松拖进了一片漆黑,连下意识的惊呼都被重新合上的地狱之门切断了。
奥古斯特又一次呆在原地,怀疑自己看了一出现场版冥王劫掠春神。
明显是法国人的车夫探出头,代主人向他脱帽告辞,才驾着车缓缓离开。
因为陡然的失重,克莉丝只能用手抵住对方的肩膀支撑平衡,姿势很别扭,眼前是一片看不清的黑暗,手下是衣料柔软的触感,腰上被桎梏着。
那些下意识的反抗本能全部没有作用。
因为知道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你又不点灯。”
克莉丝半晌才僵硬说。
这个人是在地牢里蹲习惯了,才总是像畏光生物一样,习惯呆在黑暗里吗。
男人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自头顶响起,“一个月不见,你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个?”
就算是朋友,这样的话是不是太过头了点。
心里一晃过这样的念头,结果经他这句话提醒,克莉丝突然发现,这次确实不太一样。
之前也分别过一年多,但是她没有这么不习惯。
明明只有一个月,却好像因为之前的寸步不离,这个时间被拉得格外漫长,于是她会下意识去找一个身影,会不自觉——
“也对,看上去你找到新的朋友帮忙补习法国史了。”
面前的人又说,音调是熟悉的嘲讽,语气复杂难辨。
克莉丝哭笑不得解释:“这个人是今天刚在舞会上认识的。”
而且总感觉是把她当做对手了。
她控制欲和独占欲过头的朋友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有重量落到肩颈,埋在脖子旁,温热的呼吸拂过发梢。
就像是被吸血鬼缠上,即将咬破脖子,掠夺血液。
这样的距离,克莉丝开始担心心跳声被他听见,引来这个对她也毫不留情的人轻谑,以至于她挣扎着要避开。
腰上的手臂陡然收紧了,她被带着整个坐在腿上,连另一只手也轻易抵撑住了她的脊背。
几乎整个陷入熟悉的气息里。
是一个拥抱。
“我每天都在想念你。”
爱德蒙低声说。
克莉丝一愣,原本撑在他肩上的两只手不自觉移动,在他颈后会和、回拥了,那头绑束的长发因为马车行进轻晃,挠得手背酥酥麻麻。
“我也很想你。”
俱乐部区到摄政街非常近,车夫似乎早被嘱咐过了绕路,一直没有到家,这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就变得漫长,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异样。
瞥见窗外喜欢的咖啡馆还开着门,克莉丝弹起身,在黑暗中摸索了拉铃停车。
“我去买甜点。”
她不自在说。
另一个人的嗓音也有些低哑:“嗯。”
她退场时间比较早,估计这个时候几个姐姐还没睡,克莉丝帮她们也捎了几份。
“我可没想到还要带你的份。”
克莉丝看着威廉说。
月夜陪她姐骑自行车,这算什么学术派浪漫吗。
又重新调试修改后,她和威廉联合改进的自行车总算出成果了。
时下市面上那种木质自行车,只能坐在上面像是玩滑板,靠自己的双脚跑动。他们改进的成品由于橡胶技术局限,还是实心轮胎,但是靠踩踏驱动已经很接近现代,相当成熟了。
克莉丝虽然明白未来的自行车方向,却对发展史和其中原理一无所知,威廉足够天才,不过他自己也有助手工作,还有很多研究和实验要做,就这样花了三年的时间,经过诸多难关,才做到了一百年的发展进程。
第一个样车出来后,直接送到克莉丝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