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午,前来贺喜的宾客已然到得差不多,可房府门口反而愈发热闹。许多房家的庄客佃户杂役奴仆放下了活计,熙熙攘攘的进到城里来给房俊贺喜。
既然是贺喜,自然不能空着手来,于是,整座崇仁坊顿时热闹起来,前来贺喜的农夫仆役虽然都换了新衣,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再背个胖娃娃,闹闹哄哄将整座里坊搞得人声鼎沸。
崇仁坊距离皇宫只有一街之隔,站在院子里的假山上甚至能够远眺宫里的琉璃碧瓦,自然是达官显贵聚居之处。然则崇仁坊就算是再大,在同时居住了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这三位大佬之后,却也容不下几家了……
房家喜事,长孙无忌与高士廉尽皆亲自前往庆贺,毕竟这是脸面上的事情,即便私下满是龌蹉也得维护着。
可是当这么一大群农夫仆役浩浩荡荡的前往房府贺喜,顿时将整座崇仁坊搞得鸡飞狗跳。
高真行在院子里练武,便被街上吵杂的人声以及鸡鸭的嘶叫弄得烦不胜烦,当即踹开大门拎着一根棍子走到街上,怒气勃发的喝骂道:“一群泥腿子进城,岂不是要污了吾家门前的街面?速速给老子滚开,否则休怪老子手里的棍棒敲碎你们的狗头!”
街面上顿时一滞,虽然没有几个认识高真行是谁,可是瞧瞧申国公府门前那鎏金的匾额以及匾额上御赐的金印,谁敢招惹?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里,一个阶级的差距往往就代表着碾压,而面对申国公府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们这些泥腿子的性命……就跟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没有人敢还嘴,甚至连一点怒气都没有产生,不可仰望的门阀高高在上,老百姓早就习惯了。
可问题是人懂得畏惧,懂得退避,但是鸡鸭不懂……
这些人前来房府贺喜,皆是感念于房俊的恩德,都是小家小户的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贺仪,这个拎着一只鸡,那个拎着一只鸭,有的提着一块腊肉,有的拎着一只山兔子……反正是将家中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尽管房家啥都不缺,可到底是大伙的心意不是?
都知道房家父子的为人,只要大家伙的心意到了,房相就会高兴,房二郎更会高兴!
这会儿受了高真行的喝叱,大家尽皆胆战心惊,紧紧闭上嘴巴小心翼翼的从申国公府门前路过前往房家。可是行走之间,难免有鸡鸭受到惊吓,便发出“咯咯”“嘎嘎”的叫声。
眼见那位站在申国公府门前的贵公子一脸黑气,隐隐间怒气勃发,吓得大伙赶紧伸手掐住了鸡鸭的脖子……鸡鸭被掐得喘不上气,扑棱扑棱的拍打着翅膀挣扎,偶尔叫出的声音愈发难听。
高真行火冒三丈!
他认为这就是这群泥腿子仗着房家的势给自己难堪,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分明就是挑衅!
他本就是个暴脾气,前番被房俊打断了腿,又遭受数次屈辱,此刻如何能忍?手里棍棒一摆,大叫一声,就待冲上去将这帮贱民活活打死几个,自己出口恶气,也给房俊那厮填填堵!
可他刚刚动作,腰身便猛地被搂住……
身后高府的老管事在听闻高真行怒气冲冲出了府门的时候就暗叫不好,这会儿眼疾手快保住高真行,大叫道:“四郎息怒,四郎息怒!可是忘了家主临走之时如何叮嘱四郎?万万不可惹是生非啊!”
高家与房家同居一坊之内,虽然离得不近,但到底是邻居,而且以房家如今的声势,前来贺喜者必然不知凡几,难免吵嚷喧嚣,影响到整座崇仁坊。
高士廉早晨离家前去房府贺喜之时,便将高真行禁足在家,严禁其外出,今日房府喜宴,若是高真行这个暴脾气看不惯从而惹出是非,那么不管是什么理由,朝野上下亦或是皇帝陛下都会认为是高真行故意找茬,要给房家难堪,到时候吃亏的一定是自己,若是皇帝发怒,搞不好还会有严厉的惩罚。
高真行刚刚暴怒蒙蔽了理智,恨不得将门前这些猪狗一般的贱民统统打杀,大不了就是赔钱、罚金赎罪呗,自己堂堂申国公之子、皇帝的表亲小舅子,难不成还要偿命?
这会儿被家中管事一劝,也渐渐冷静下来。
若是此时打杀了房家的人,偿命自然不可能,可皇帝恼怒起来,说不得就给自己远远的打法到哪个穷山恶水的边角旮旯,十年八年都不会召回京师……
高真行冷静下来,忿忿的将手里的棍棒掷在地上,转头回了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