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子不可抑止的跳了跳,李元景默默的看了两眼,便径直向着正堂走去。
进了正堂,站立不动,微微欠身,冲着堂上的韩王略微致意:“见过韩王。”
高祖李渊诸子之中,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尽皆在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中被诛身死,卫怀王李玄霸于大业十年病殁,楚哀王李智云则在高祖起兵之时,为隋朝官吏逮捕,解送长安,而后被阴世师所杀。
故而,除去身为皇帝的李二陛下之外,同辈之中便以荆王李元景为最长。
身份自是尊贵异常。
可即便如此,身在宗正寺衙门,亦要遵照法度礼节,此间宗正卿韩王为尊,这般大大咧咧的疏于礼数,令韩王颇为不满……
不过近日显然是要将这位王兄得罪到底的,韩王倒也不计较这么一点礼数。
微微一笑,韩王颔首道:“六王兄有礼了……陛下刚刚移驾至此,对两位皇子严厉斥责,告知吾等,要对损害皇族声誉之败类严加惩处,并且命吾调查今日朱雀大街上发生之事,予以处置,维护皇族名誉。六王兄乃当事人,宗正寺却唯有两位皇子自首认罪,在此受罚,故而吾命人前去请六王兄过来,两相对质,将事情弄明白,该惩戒的惩戒,该申饬的申饬,一切要按照宗室法度来,目的只为了皇族无上之荣誉,还望六王兄理解。”
李元景眼皮子一直在不停的跳。
唯有两位皇子自首认罪甘愿受罚,而他荆王这个当事人却躲回府中置身事外,浑然没将皇族名誉放在眼中……这话里话外的意味,足够李元景去琢磨了。
一上来就要按一个“不识大体,罔顾大局”的罪名?
略作沉吟,李元景道:“今日之事,是本王唐突了,本以为不过只是区区两个歌姬而已,吴王慷慨,又岂会不赠予本王呢?是以一时心急,未能先行去向吴王讨要。当然,蜀王、蒋王也没什么过错,维护其兄长的利益,这本就无可厚非,本王这个叔父到底比不得亲兄弟……所以纵然两位贤侄目无尊长,本王亦不会予以追究。”
韩王微微一笑。
这番话看似大气,实际上呢?
将罪名全部抛给了蜀王与蒋王……
区区两个歌姬,蜀王与蒋王却不依不饶喊打喊杀,此乃不识大体;维护兄弟之利益,却冒犯叔父,此乃不尊亲长,甚至分化皇族、拉帮结派,导致皇族因而名誉受损,更是罔顾大局……
韩王明白了,荆王不认为自己有任何罪名。
即便有,也不认。
外头的刑罚已然施行完毕,李恽杀猪一般的哭号惨叫终于沉寂下去,行刑的段俨入内禀告,韩王摆了摆手,命其站在一边,这才看着荆王,说道:“今日之事,目击者不知凡几,总归能够调查清楚的。当然,本王只是宗正卿,并无查案之权责,六王兄若是认为自己乃无辜受累,那么本王只会将此案上报陛下,请‘百骑司’派人查明案情,到时候自会还六王兄一个清白。”
说到最后,已然面色阴沉,语气渐厉。
想在我面前百般抵赖,让我拼着惹陛下不满来维护与你?
做梦!
什么诸王之中最长,不过是一个嫔妃所生的无根无基的亲王而已!凭着早生了几年,便在我面前趾高气扬摆出一副兄长的架子?
呸!
母亲乃是宇文家出身,背靠着整个关陇贵族集团的韩王才不会将荆王放在眼中。
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
可你若是难为我,不让我好生处置陛下交待下来的差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荆王乍听“百骑司”之名,面色顿时一变。
身为皇族子弟,焉能不知“百骑司”之威名?这帮子勋贵世家出身的子弟对皇帝无限忠诚、死不旋踵,一切有可能危及到皇权稳固的人或事都是他们拼命亦要铲除的目标。
尤其是这帮鹰犬爪牙掘地三尺的本事,更是令人望而生畏。
哪怕是你三五岁的时候尿过床,七八岁的时候掏过鸟,十几岁的时候睡了那个婢女……只要他们想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
即便查不出来,也完全有办法将罪名按在你的脑袋上……
李元景哪儿敢让“百骑司”介入进来?
他一年到晚结交权臣、收受賄賂、豢养私兵……这一旦查出来,那还有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