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放心,妾身已然安排好了,”武媚娘松开金德曼的手,上前两步,关切的查看房俊的伤处,柔声道:“柱子的后事已经在操办了,其妻若是想要改嫁,家中会给一笔嫁妆,不会阻拦,其父母由家中赡养,生养死葬,一应承担。其子如今已经在学堂就学,待到十五岁之后会送入军中,培养历练,若是有出息,会予以扶持,若是资质寻常,亦可回到家中担任家将,一荣俱荣。”
武媚娘到底非是凡品,心中固然心疼得不行,但是依旧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将所有事情都处置妥当,绝不用房俊操心半分。
房俊身为欣慰,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有媚娘在,为夫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对了,淑儿那边怎么样?”
武媚娘温柔一笑,道:“淑儿有孕在身,故而殿下与吾并未让她同来,母亲已经去了她那边照料,郎君也只是受伤而已,淑儿一时着紧是有的,但是她外柔内刚,知晓轻重,不会有事的。”
房俊彻底放心,颔首道:“那就好。高侃那边,可有消息传回家中?”
武媚娘点头道:“已然找到那架车弩,就架设在丘家祖宅之中,高侃赶到之时与柴哲威发生了冲突,贼人趁机拆卸了车弩,将零件丢弃在丘家祖宅后院的池塘之中,现在高侃已经率人在打捞。”
“丘行恭?”
房俊琢磨一下,若是丘行恭出手刺杀他,倒也不是说不过去,“可是为何会与柴哲威发生冲突?柴哲威如何敢在这件事上护着丘行恭呢?”
武媚娘解释道:“柴哲威可能并不知晓郎君遇刺之事,他护着丘行恭的理由并不充分,高侃在丘家祖宅搜出了很多铸造钱币的模具,或许,丘行恭私铸钱币一事,柴哲威有份参与,但丘行恭自己扛了下来,目前陛下已经勒令赵国公负责,将两案合并,会同三法司共同审理。”
“丘行恭私铸钱币?”
这下子,房俊是真的大吃一惊。
私铸钱币这种事,在历朝历代都是死罪,再是功勋卓著、身份高贵的臣子,都未有拆家灭门这一个下场。
除非意欲谋朝篡位,否则再是贪财之人,也不会去干这种动辄灭门的蠢事。
丘行恭自己是没有资格篡位的,哪怕将李唐皇族尽皆屠戮一空,也轮不到他来做皇帝,那么显而易见,此事必然有幕后主使,且主使者必然是一个有资格在推翻李二陛下之后能够登上皇位之人。
然而眼下的重点却并非这个幕后主谋是谁,甚至于暗杀自己的主谋是谁都得放在一边,因为李二陛下居然让长孙无忌负责此案……
长孙无忌是个什么心性?
此人当面笑呵呵犹如弥勒佛一般,背地里满肚子阴谋诡计,且最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此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如今关陇贵族们被李二陛下压制得苦不堪言,朝中话语权一降再降,甚至于已经有点配不上“关陇贵族”这样的名号了,如今李二陛下让长孙无忌查案,同脚后跟想想,都知道长孙无忌必然趁此机会兴风作浪,大肆排除异己打击政敌。
一场可以预见的风暴即将席卷朝堂,不知多少人被卷入其中,在东征即将开始的这个当口,保持朝堂之稳定才是重中之重。
先是将李元景放到军机大臣的位置上,现在又让长孙无忌查案……
李二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房俊摸不准李二陛下的心思,顿觉头痛欲裂。
都说伴君如伴虎,并非是说君王的力量猛如虎,而是说君王的心思与常人有异,就如同老虎一般令人捉摸不透,猜不中喜怒……前一刻温驯如猫,后一刻便有可能张开大口亮出利齿,将你连皮带肉的吞噬入腹。
另一边,金胜曼与妹妹互视一眼,都有些震惊。
即便听过无数传闻,早已知晓武媚娘在房家的地位,就连房玄龄都对其礼遇三分,从不曾将其当作一个妾室来看,但是见到眼前几乎所有正事都由武媚娘处置、作答,而身为正妻的高阳公主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还是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身为帝国公主,又得到房俊如此宠爱,高阳公主的地位毋庸置疑,无人可以撼动,但是对于家中诸般事物的处置权力,难道不应当紧紧的握在手中么?
即便武媚娘永不可能对她的地位构成威胁,可是谁能这般弃若敝履的将自己应得的权力拱手让人?
这个武媚娘,实在是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