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听到这种回答,她会毫不犹豫地瞪陈长安一个小白眼,就算这家伙说自己已经想好了方案,她也会保留质疑的权力。
但现在,她已经没有了质疑的勇气。
面对这种把人性操控于股掌之中的妖孽,她真的看不出来这家伙到底是在逗自己玩还是真的没想好扶贫方案。
“真的没想到方案。”
陈长安指尖的那支香烟已经烧到了烟屁股。
吸完最后一句。
陈长安把烟屁股扔地上拧了一脚。
灭熄火种隐患之后。
陈长安这才轻松地抛出一个全新的命题:“在确定扶贫方案之前,我们需要先弄清楚贫穷的本质是什么。”
“这又是什么意思?”
韩思瑶听懵了,心想贫穷不就是没钱吗?还能有几个意思。
陈长安显然也预料到韩思瑶会一脸懵逼。
淡然笑问:
“我问你,农村跟城市最大的差距是什么?”
韩思瑶认真想了想。
回道:
“城里人的生活条件好,不管是医疗还是教育、娱乐,衣食住行,都有一定的保障。相比之下,农村的条件差了许多,要什么没什么。”
陈长安摇了摇头:“但凡是能用钱摆平的差距,都不叫真正的差距。”
“不是财富上的差距,那是什么差距?”韩思瑶端起了小学生的好学心态,仰望着陈长安。
陈长安若有所思地分析:
“以前,农村人还在用竹篾擦屁股的时候,城里人已经用上了草纸。”
“后来,农城人紧追慢赶,终于用上了梦寐以求的草纸,却发现城里人已经在用卫生纸擦屁股。”
“再后来,农村人又奋起直追,好不容易把擦屁股的纸换成了卫生纸,抬头一看,又一脸懵逼地发现城里人居然在用卫生纸擦嘴巴。”
“是不是很滑稽?”
“真正的差距,我想应该是文明进度上的差距。”
“城市与农村的差距,就像摩托车的前后两个轮子,后轮永远只能辗着前轮的车辙走,就像一个无思无想的追随者,它缺少创造力。”
听陈长安这么一说,韩思瑶感同身受。
回想当初刚到涧溪村的那天晚上,她人生中第一次蹲茅坑,本来就怕黑,想着深憋一口气速解速决。
哪知“咚”的一声,水花溅了一屁股,当时崩溃得就差没有哭死在茅房里。
像那样的事情,在城市里是断然不会发生的。
仔细想来,如果现在给涧溪村的这些村民家中都装上干净的马桶,大概他们也会觉得城里人好奇怪,居然用这玩意儿。
说不定有人会抱怨:
“我们练了一辈子的亚洲蹲,四平八稳,压水花的技术也是一流,现在你让我坐着方便?这不符合我们村里人的精神需求!”
而抱怨的根源只有一个:这一切,超越了他们的文明进程,他们需要时间去适应。
深思至此。
韩思瑶又问陈长安:“那照你这意思,我们真正要扶的贫,是思想认知上的贫穷?”
“这么讲,也不够全面。”
陈长安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个人认为,真正的扶贫,即要解决掉乡亲们口袋里的贫穷,也要解决掉乡亲们脑袋里的贫穷。”
“那是先从口袋下手,还是先从脑袋下手?”韩思瑶虚心请教。
陈长安淡然回笑:“棋盘上的棋子还不够多,不足以谋篇全局。我们需要先修路,让大伙感受到第一团火焰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