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齐齐看去,穿着青色衣袍的颜盛跨步进门。
“姐姐,先生,您二位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盛儿,你......”颜樾微怔。
“我不是痴傻之人,姐姐无须觉着我不能了解您的意思,”他黑亮的眼珠直直看着颜樾,粉雕玉啄的脸蛋因为说话与情绪透出点点的粉色,“姐姐说的对,比起跟着姐姐,我留在南阳是最好的选择!若是带着我,必然会给姐姐带来许多的麻烦!”
他一样被颜太太保护的极好,平日里很少出门,读书也都是在方岩堂,几乎很少与外界有交界,颜樾来之前,他就像一张白纸,上面纯白无污,干净通透。
自从颜樾点醒他,又经历过毒害事件后,这张白纸上便多了一些东西。
不过对于现在的颜家来说,这对他才是一件好事。
懦弱的人.......不配说保护!
颜盛黑亮的眼珠像是黑葡萄一般,他的眼里只有颜樾的倒影,他努力地给了她一个笑容:“姐姐,我就跟着方先生留在南阳,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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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炎热夏季,迎来的是秋风瑟瑟的秋季。
此次去凤城走的是水路,因为迎风,会比马车要快的多,而且舒适度也不错。
颜樾半躺在二楼船舱房间的躺椅上看画本,灵韵则坐在小杌子上嗑南瓜子,这是她长久的习惯,既能解馋,又不会发出声响打扰到姑娘。
水路再快也要时间,柳妈妈道水路有五日左右,今日才第二日。
不得不说,柳妈妈不愧是在冯老太太院里伺候的得力干将,被颜樾招待的舒舒服服,不但不自傲自大,鄙夷颜樾,反而更加的看重她。
先是一上了冯家安排的船便反客为主,尽心安排了两个小丫头端茶倒水不说,连每日换下的衣裙都拿去清洗烫好,饭食更是顿顿不重样,十分精致。
这样几人伺候下来,弄得灵韵倒无事可做了,一开始还委屈的不得了,后来颜樾劝她:“不过是几个小丫头罢了,难不成你还吃醋不成?不如乘着这个时候好生歇一歇,去了冯家有的是事情做,别到时候嚷嚷着没劲。”
听了这话的灵韵也就看开了,每日不是陪颜樾说话逗乐,就是嗑瓜子和小丫头闲聊,生活十分悠哉,看得两个丫头羡慕不已。
船行五日到港。
颜樾被柳妈妈引下船,远远就能看到岸上有人在招手。
近了才瞧见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怯怯地看了一眼颜樾,只对着柳妈妈招呼:“妈妈辛苦了,怎么许久才来,老太太可急坏了。”
柳妈妈笑:“表姑娘头一回上外家,不得好生准备?你个小猴崽子,这么上赶着来,怕是想得份赏钱罢?”
年轻人憨实一笑,挠了挠头,“妈妈见笑,这差事可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您就大人大量别去太太跟前说了。”
柳妈妈是个和善的人,自然不会去管这些闲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将颜樾平安带回冯家。
她侧身道:“表姑娘身子薄弱娇贵,你赶车可得仔细些。”
年轻人又好奇看了眼颜樾,赶紧拢手施礼:“表姑娘好。”
灵韵与柳妈妈一人扶一边,上了马车后,二人才依次上车。
年轻人看了后头的两个小丫头,除了抱着装衣物的不大的包袱,别无他物。
他疑惑地嘀咕:“这平常府里的姑娘出个街都要大包小包的,这表姑娘怎么除几件衣服什么也没带?”
想归想,他还是动作麻利地跳上马车,马鞭轻扬,马车徐徐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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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冯家也是十分的焦灼。
冯家三房除了出门在外的各房老爷,其余的可以说全都到齐了。
除了应冯老太太的要求,她们为的还是想看看这位貌美比娇的表姑娘到底长什么样。
冯家三房,生下的儿子不少,光长房就有两个,二房也一样,出了两个儿子,三房则只有一个儿子。
长女冯玉瑶出在大房,二房有女三个,分别是冯玉华、冯玉书、冯玉梅,三房只一个儿子冯呈修再无所出。
好巧不巧,冯家女儿都是庶出。
其实冯家有过嫡女,只不过二房的岳氏在怀胎时,与大房陈氏斗气动了胎气,诞下了死胎,于是冯家的太太们都再也没有生出过嫡女。
能受冯老太太的重视,即便这位表姑娘还没到,就已经是得罪了几位表姐妹。
冯老太太自己在内暖阁烧香敬佛,却将众人聚集在外厅里,纵然几人坐立难安,可还是得规规矩矩地等着。
冯玉梅是女孩子中年纪最小的,不过十二岁,渐渐等的不耐烦起来,眉头皱起,一副随时要冲出去的模样。
二房岳氏知晓幼女的性子,一面观察她的表情一面安抚她,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惹恼了老太太。
年纪最小,却坐的最端正的三房嫡子冯呈修好奇地看五姐姐,悄声道:“五姐姐你别生气,待会我下了学,回来给你带小孔巷子的糖葫芦!”
那家糖葫芦是全凤城做的最好吃的,他每天都要吃一串。
冯玉梅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理。
岳氏知晓冯呈修在冯家的份量,又自知劝不动女儿,只好对着冯呈修抱歉一笑。
冯呈修露出个甜甜的笑容,表示不在意。
这时候冯老太太从内暖阁被扶着走了出来,几个媳妇见了纷纷起身行礼。
冯老太太年过五十有六,却因为操持家业,管置家室操劳颇多,满头的点翠华饰都掩藏不住脸上沟壑起伏的皱褶,虽然日日保养,但蒙灰的眼珠与瘦削的颧骨显示出这并非是一个和气的老人。
冯老太太有心抬举外孙女,坐下后只淡淡说了句‘坐就是’便不再开口说话。
几名妯娌相视一眼,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愿意做先出头的那个人。
于是外厅里明明坐满了人,却偏偏落针可闻,一片寂静。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外头有人掀开竹榈片串珠做成的帘子,一名丫鬟进门通报:“老太太,柳妈妈带着表姑娘来了。”
冯老太太假寐的眼睛睁开,点了点头。
冯玉梅一股子怒气憋攒着,奈何老太太跟前不能显露半分,于是只压抑着,这下听到终于来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的竹帘。
不止是她,屋内的其他人也在丫鬟出去后直直盯着门口,誓要好好看看这传闻中美貌过人,却木讷呆笨的表姑娘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