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周，地委组织部来了一位周姓部务委员，他先和龚祥兴单独谈了一个小时，下午就召了县委常委会。

周委员就是为了卢跃进的常委问题来的。干部问题有要求，当事人要回避，所以没有通知卢跃进来列席。龚祥兴和周委员商量了，散会后再去找他谈。

会议由龚祥兴主持，他说：“我们开会了，一般情况下，书记不在，要开会的话，由书记委托副书记主持会议，过后将会以内容反馈给他。可今天的常委会情况有所不同，不是我们要想开会研究讨论什么，而是地委要求我们在家的常委开会。周委员代表地委参加我们的会议。”

这个时候周委员欠欠身子，低声对龚祥兴说了点什么，龚祥兴即点头说：“作一点小小的纠正，周委员是地委派来的，但不代表地委，是我口误。其实仔细一想，这样没有多大差别呀。周委员可以把地委领导的讲话传达给大家的，传达的就是地委的意见呀。所以周委员也就不要谦虚了。好了，言归正传，我们今天就一个议题，讨论组织部长的常委问题。我们在座的常委，都有自己分管的工作，也都抓得很具体，有一项具体的工作，乡镇换届，这项工作的主体部门是组织部。话说到这里，大家难道还不明白？对啰，我们的组织部长还不是常委，这一点，地委替我们考虑到了。”

龚祥兴请周委员说话，周委员打开笔记本，一边看一边说，意思是地委提了建议意见，但一定要经过县委常委会通过，不经过这个程序就不能定。所以地委组织部这样提出来，贵山县乡镇换届的工作，一定要加大工作力度，保质保量，而县委组织部在这项工作中承担的责任最大，对组织部门领导班子建设需要加强。又强调了这是建议，最终决定权是县委，这个原则要把握好。

龚祥兴通报了一个细节：“会前我和周委员交换意见说，这个会议比较特殊，由上级领导主持最好，周委员不好推辞，也不好擅自表态，就给地委组织部领导打电话请示了，答复是，地委组织部部务委员列席县为常委会，地委组织部的意见，由部务委员代为传达。”

会议时间短，也就一个多点小时，提出来卢跃进为常委，报地委组织部综合，提交地委专题会议研究。参加会议的常委都表了态，都表了态，没有一个反对，也没有弃权的。

周委员对常委们说：“卢跃进的常委问题，他任部长时间还不到两年，看起来与规定不太吻合，但也有特殊情况的。现在你们的情况是，乡镇换届进行比较顺利，换届嘛，涉及组织人事，各乡镇干部的调整，当然这些都是你们县里面自己的事，你们也是按照大稳定小调整的院原则来进行的。我们要说的是换届工作的很多内容，很多实际工作，都要组织部长亲自安排布置组织落实。他还不是常委，就会很不方便。为此地委几个书记议过了，给我们打了招呼，按规定进入程序。你们研究过后，及时上报吧，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你们报上来了，我们会及时处理的。主要目的还是要使乡镇换届工作顺利推进，圆满完成，这叫顾全大局。希望集中精力，抓住换届这个契机，认真研究考察配备好乡镇干部，为经济社会发展打下良好的基础，选拔好一支能够在新时期在县委正确领导下，完成新时期历史使命的干部队伍。”

次日上午，龚祥兴单独找卢跃进谈话，先告诉他常委的事：“县委通过了，马上就上报地委，离地委批准还有一段时间，这期间要更加努力工作，要把乡镇换届的事情抓紧抓好抓出成效来，不辜负县委的重托，给地委行署交上一份合格答卷。要经得住时间的考验。”

卢跃进诚恳表了态：“无论地委批复不批复，我都不会有什么情绪的，平时工作照抓，换届责任照负。这一点请祥兴县长放心，今后无论什么时间，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一定听你的话，按你的指示办事。”

龚祥兴纠正他：“后面这三个什么的话，说得比较真诚，是你的心声，这我听得出来，我理解你，但是我要提醒你，今天说了就说了，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对什么人都不要再说。因为什么？我简单说吧，领导者有两种，一种喜欢口头恭维，你说得好听，他就高兴。另一种呢？不爱听光面堂皇的措辞，他更注重的，是实际行动。”

话谈过，中午饭卢跃进吃得很香，还要厨房添加了两个油煎荷包蛋。午觉也睡得好，醒来时又将上午的经过在脑子里回放了一下。记得清楚的是三个什么的那几句话，被龚祥兴纠正了。可他后来不也说了三个什么吗？这真的很好玩。令卢跃进兴奋的，龚祥兴专门谈了赵林的问题，赵林离职学习，表面上是组织安排，实际上是自身出了问题，咎由自取，这是组织上的一种惩戒方式。

龚祥兴说因为你去调查了他，你的调查材料详实，证据确凿，他百口难辩。卢跃进下去调查的时候，一个人没带，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公开亮明身份，好几个乡镇干部都不认识他，就没有什么顾虑。那天他穿的比较随和，在和他们划拳行令，他的酒量让他们震惊，他们最佩服真样的人，酒喝差不多了，真话就出来了。

龚祥兴说当到了这个位置上，这容易么？光时间都要耗费十多年，甚至二三十年。不懂得珍惜，就只知道表现自己，滥用职权，我行我素，调他去学习，还没有公开说要调查他，但你看他，头发相鸡窝，脸色难看，一点都不像个敢于办事，敢于承担责任的人，表面光鲜，肚里毫无一点成色，我看他这副县长是当不成了。

一顿酒，一条公路，一个人，三个不同质的因数就这样有机连在一起，清楚演绎了一件事的来龙去脉，这事办得有水平，有技巧。龚祥兴这样评价。

还谈了什么？自己因为一时激情，说了什么时间，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这三个什么。龚祥兴不喜欢听，不是不喜欢听，而是认为这是空话，空头支票，不起作用。他形象地谈了两种干部，他没有说自己属于哪一种，他不说有不说的道理，有你怎样想，怎样分析，要么他两种都不是，要么两种都属于。不管了，今天他既然把话都说明了，那就知道今后该怎么办了。

下午，卢跃进的办公室一反往常的清净，特别地热闹起来。两点半还不到，第一个来的是叶永福，进门就“咵！”立正，紧接着一个标准军礼。很鲜明的祝贺，体现了满满的尊敬。卢跃进就招手叫坐下，大声喊李义，给叶师傅倒杯茶来，要让科长们看见，驾驶员也应该获得应有的尊重。

相比肢体动作，叶永福的口齿逊色一些。离家的时候，他告诉了老婆：“卢跃进得了常委，我要去祝贺他。”老婆说：“你今天就请他吃饭。”叶永福说：“那你把前几天给你的钱拿出来。”

老婆有点不舍，但想到老公的理想，在实现的路途上，她可不能当畔脚石，毫不犹豫地把钱拿了出来，说：“去吧，越早越好。”叶永福想要抢在所有人之前，提出这个邀请，要是行的话，就定今天下午。他哪里知道，五分钟前，部长已经有安排了。

卢跃进两点前就进来了，关紧门，就往胶泥坝打电话，他说是团省委的，找一下镇团委的负责人。很快陈长英就接电话了，他说：“小陈啊，仔细听我说，不要说话。你的事情，我考虑了，马上就安排进行。”他听到一声“啊！”，表明她的惊喜。他接下说：“从今天起，不要走远了，以免考察组下来了你不在。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要装得什么都不知道。”

女生真没敢说话，只是捧着话筒“嗯嗯”，听起来倒像是哽咽。他朝受话器看了看，吹了一口气，说：“这样，我今天就下来，你去通知你们书记，就说县委组织部打电话来了，卢部长要来，请他不要走哪点。我争取晚饭前赶到，你也要在。”

他回头正要安排派车，叶永福就进来了，卢跃进问他：“你开车来没有？”叶永福说：“开来的，随时奉部长调遣。”卢跃进说：“那好，就用你的车，送我去胶泥坝。”

叶永福抢抓机遇，就说要请部长吃饭。卢跃进说：“可以，就在你家里吃。”

叶永福以为是去胶泥坝回来就去吃，就想马上给老婆打个电话，要她赶紧去买菜。不料卢跃进说：“今天不要安排，去胶泥坝就在那里吃了。”叶永福心想，那就明天，上午还是下午呢？正想呢，走廊上响起了卫金鑫的声音，人随着话音也到了，后面跟着何成举。

卫金鑫进门就说：“部长下午哪里也不要走，大家一起好好庆贺一下。”

何成举说：“我从外面搞来一条娃娃鱼，就想邀请部长去品尝，已经炖好差不多了，正准备打电话过来，突然又听到了这个大好消息，觉得打电话太不礼貌，就改成亲自来请了。”

卢跃进说：“不行呀，都答应卫佳华了，下午要去长坡。”

卫金鑫说：“去长坡有啥好吃的哟，改天一起去。”

何成举说：“这娃娃鱼今天必须吃，放不得，过了夜就淡味了。”

卫金鑫说：“这娃娃鱼一般人搞不到呢。”

卢跃进说：“可是，我要是不去，卫佳华会怎么看我？这新常委不遵守时间呢。”

卫金鑫道：“他敢这样说？他卫佳华胆子玩大啦？我们是一家子，明天我和你去，看他敢不敢，他要不知天高地厚，这么说了，那就马上拿下他。”

叶永福直想跺脚，在一旁干瞪眼，这两个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那娃娃鱼可是稀罕物，以前听都没听说过，部长听了会不动心？这回好了，计划打乱了，看卢部长怎么处理？讲好了要去胶泥坝，怎样才能甩脱他两个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