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沉而哑,嘴角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朕告诉你,朕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朕今天对你做的事情,你那个该死的父王,也对朕的母后和姑母同样做过!”
云不染倏地瞪大了眼。
“你骂朕恶毒,你可知道,你的父王,比朕恶毒一千倍,一万倍!你最后得救了!可是她们呢?她们哀嚎惨叫,没有人救她们,她们受尽这世间最惨厉的刑罚,到最后,被送入军营,充作军妓!”
“十几个男人很可怕吗?那你告诉朕,军营里有多少男人?云不染,你告诉朕!你告诉朕呀!她们死时,连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你来告诉朕,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禽兽,要这样对她们?谁来回答朕?”
萧逸庭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他几乎像头狼一样嚎叫起来,“比起那个奸贼对朕母后和姑母做的事,云不染,你不觉得,朕已经足够仁慈足够善良吗?朕就该把你也送去作军妓!”
云不染被他连珠炮般的吼声震愣了,心里的谜团彻底解开,却是那么的残忍,那么的血腥,军妓……她突然剧烈的喘息起来,嘴里呜咽着:“可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被人忽视的卑贱的孩子!”
“可你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萧逸庭咬牙切齿的说。
云不染惨然一笑,“这是我无法选择的!你这样做,对我来说,太不公平!”
“公平?这世上原就没有公平!只有弱肉强食!”萧逸庭死死的瞪住她,“十年前,大萧在四国之中最弱,朕的父王亦是懦弱无能,而孟国却国力强盛,朕的母后和姑母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孟浪贼子觊觎她们的美色,强取豪夺,纳入后宫,最后却用那样残忍的手段害死她们,这公平吗?朕的父王为救我母后和姑母,被活活逼死,这又公平吗?”
云不染痛苦的闭上双眼,两行清泪缓缓的流了出来。
萧逸庭却似已然收不住,他低低的嘶吼一声,狼一样凶残暴戾的眼睛里突然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也陡然变得低哑悲伤。
“朕母后对朕百般疼爱,朕年少即去玉国作质子,日夜思念母后,姑母为照顾朕,孤身一人赴玉国,其间受了多少委曲?吞了多少眼泪?可等朕回国,看到的,却是她们……她们惨不忍睹的尸身……”
萧逸庭突然哽咽,喉结在脖间急剧的滑动着,眼里却已盈满了泪,云不染呆呆的看着他,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冷面无情的男人,也是有泪水的。
那一双被泪水浸泡的黑眸里,有难以言说的脆弱与伤痛,让云不染几乎不敢直视,可是,他就那么霸道的箍住她的脸,让她不得不与他对视。
一滴泪水无声的落了下来。
是萧逸庭的泪,砸在她的脸上,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惊悸,他的目光那么深那么沉,像一片乌云,笼罩在她的心空,她就那么怔怔的瞧着他,完全没发觉自已也在落泪。
良久,他收回了目光,缓缓的站了起来,再回眸间,眼角已不见丝毫泪痕,只余淡漠和清冷。
云不染深吸一口气,也从那种梦魇般的感觉中复苏。
“对于你母后和姑母的事,我很难过!”她平静的说,“同为女人,我跟你一样痛恨那些向她们施暴的人,或者说,我比你更痛恨,因为我自己也几乎遭受那样的劫难,可是,萧逸庭,冤有头,债亦有主,你的仇人,是孟浪,不是我!”
她一字一顿的说:“是,我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可是,经过血室这件事,我觉得,就算我曾经背负着原罪,我也还清了,从现在起,我不是谁谁的女儿,我只是我自己,我是云不染,我是一个独立的自由的女人,跟孟浪没有关系,跟你同样没有关系!萧逸庭,你记住,从现在起,我不欠你的!”
萧逸庭缓缓转身,安静的看着她,“所以呢?你是想让朕履行朕的承诺,放你出宫?然后,跟南宫在一起?”
云不染淡淡的笑,“你错了,我是自由的,所以,没有你放与不放之说,我爱上哪儿便上哪儿,我爱和谁在一起,便和谁在一起,这一切,都与你没有关系!”
“狂妄的丫头!”萧逸庭轻叱,“你当你自己是谁?”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我是云不染,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子!”云不染傲然回答。
萧逸庭很想再哧笑一声,可是,不知怎么的,在这个弱得像只初生小猫的女子面前,他居然笑不出口。
是的,她确实是独一无二的,她的智慧,她的勇气,她的坚强,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南宫烨才会说,她是唯一的,天下无双。
那么对他来说呢?
他突然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思绪里。
云不染眨了眨眼,淡淡的问:“听说,猪头相称病回朝,十几日后,就将抵达京城?”
萧逸庭“嗯”了一声。
“番国战事未解吧?”她又问。
萧逸庭见她突然谈起国事,不由一怔,问:“怎么?你有良策?”
云不染沉默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