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怒斥掷地有声,万宇被骂得体无完肤,大冬天的,头顶戴的貂皮帽子竟然被汗洇得半湿,初时还敢告饶,到最后,却是连求饶的话也不敢说,只抡圆了手臂,对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边打边骂自己:“奴才糊涂!奴才有罪!奴才该死!”
他打得甚是用力,为求皇帝宽恕,这出苦肉计他用得炉火纯青,很快,他的面部便开始青紫流血,嘴巴肿得老高,活脱脱像只猪头。
温扬却只是冷眼相看,万宇叫苦不迭,他这把年幻,再这么打下去,自个儿就要变成面瘫了,他本就是狡诈之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心一横,上下牙齿一对,舌尖一阵剧痛传来,鲜血自嘴间奔涌而出,他翻了翻白眼,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竟似没了气息一般。
他这一装死不要紧,惹得一众奴仆放声大哭,都以为他死掉了,温扬心里也是一惊,他虽然生气,但却并无处死万宇之意,不看僧面看佛面,他知道这个万清有多疼这个兄长,而他当初登基,万宇出生入死,全力护佑,也立下汗马功劳。
所以,他虽然骂得狠,也不过就是教训他一下,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罢了,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打算惩罚他,至多没收这处宅子,罚半年俸禄也就算了。
眼见着万宇满头满脸的血,无声无息的歪倒在地上,一头白发凌乱,看上去竟然十分沧凉,这也是陪他建功立业的老臣啊,他无奈的喟叹一声,不耐烦的对着那众奴仆骂道:“都给朕闭嘴!总得先确认你们主子是死是活再嚎丧吧?”
奴仆们一听,一齐围了上来,万宇因上了年岁,又纵情声色淘空了身子,是以到哪儿都随着带着大夫,那保健医生一伸手就知道万宇无恙,却还是装模作样的一阵急救,正兵荒马乱之时,万清和温鸾喜带着一队人马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一见到自家老哥人事不省的躺在地上,万清登时心疼得要命,但再心疼也得忍着,她双目含泪,跪倒在地上,一路膝行至温扬跟前,悲戚道:“皇上,是臣妾太重亲情,才纵容得兄长不识好歹,惹出了这等祸事,臣妾万不敢求皇上饶恕,请皇上按律法处置!臣妾断不敢有任何异议!但请皇上看在他这些年忠心跟随的份上,给他一个全尸!”
她这般大义灭亲的举动,让温扬十分的不自在,他自幼依赖着万清,知道她是性情刚硬之人,极少落泪,如今见到她老泪纵横,显是心中十分伤痛,那颗本来软下来的心,便愈发柔软,一时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作了,不就是贪图享受一些嘛,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其实,他没有意识到,真正令他生气的,并非这豪奢的大金屋,而是那个嚣张的食客,连皇城根儿的人都不拿皇帝当回事了,这让他恼羞成怒。
如今见万清规规矩矩的臣服于他脚下,并无一丝一毫的违逆,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他摆摆手,疲倦道:“好了,朕觉得累了,也懒怠再管这些事了,你带你的哥哥回吧!这大金屋……赏给你作别菀吧!”
“谢皇上龙恩!”万清伏地低泣,温扬怏怏离开,眼见得事情已经了结,万氏一族的人俱松了一口气,谁知温扬脚尚未迈出大门,就见一群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的贫民怒骂着浩浩荡荡冲了过来,侍卫们连忙将他护在身后,不想那些贫民却压根没看温扬一眼,竟然径直冲进了大金屋。
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斧头榔头等物,一进门就开始疯狂乱砸,侍卫们见状,自然上前阻拦,很快便与这些贫民交上了手,这些贫民们全无武功,却一个个跟不要命似的疯狂搏斗,有人边砸边怒声嚎叫:“万宇,你这老王八,你不给我们活路,你自己也别想好!为你建了这大金屋,死了多少个工匠?你竟然连工钱都克扣不发,你这是要生生的逼死我们啊!你这老奸贼,你这黑心肠的老混蛋!”
贫民们齐声乱骂:“老奸贼!老混蛋!左右已没了活路,我们跟你拼了!”
“拼了!杀了这老奸贼!”
“砸了这销金窟!”
……
贫民们愤怒的咆哮声、哭叫声响成一团,现场登时一片混乱,有好几个贫民被侍卫砍死,却有更多的贫民涌了上来,他们对着那些精美的柱子栏杆一个劲乱砍,侍卫们虽然武功高强,但人数甚少,又加这是伙不要命的,死缠烂打,一时竟也手忙脚乱,窘迫不堪。
温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竟惊得说不出话来,但更令他惊讶的事,还在后头!
正殿前那两根红柱被乱民们砍得落了漆,竟然露出金光闪闪的底色,竟然是由纯金打造而成,乱民们越发愤怒:“我们连饭都吃不饱,你倒用金子作房柱,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他们对着那两颗柱子又踢又踹,上面的漆很快便落尽了,露出里面的雕刻,竟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