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飞也坐了下来,面色很不好,唤人端上酒来,边说话与毛小龙对饮起来。他脸色极差,毛小龙看得出他心中的悲愁。
毛小龙有些不忍,拍拍他肩道:“别这样,你有什么困难,我帮你扛着就是,你的姑娘,不论怎样,我都会帮你找到底!”
薛飞点点头,又摇摇头,手中端着一杯酒:“我当年遇见你,便知你是真汉子,而我不过就是个想开妓院的穷小子而已。”
薛飞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酒过三巡,他的脸色红润起来,眼神迷离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
“你知道,我并不是杭州本地人!”
毛小龙点点头:“知道!”
薛飞又喝一口:“那你知道当年为什么会在大漠遇见我么?”
毛小龙摇摇头:“不知!”
薛飞仰脖又喝一杯:“我自幼便不知父母是谁,打有记忆起便在流浪。后来长大一点,跟着一些人到杭州来帮人讨债,结果给人打得半死,就扔在这锦绣坊的后墙根下。坊中有个女子,每天蒙了脸来偷偷给我送吃送喝,还拿出自己的钱来叫我去买药,就是因为她,我才在这城中活了下来。”
毛小龙抽抽鼻子:“这女子倒是有侠义之心。”
薛飞点头道:“我只知道她叫彩云,就在这坊中做事,我的身体都复原了之后,我就发誓要将她赎出来,好好过日子,所以,我就去打听她的身价,结果……”说到这里,薛飞不由得苦笑一声。
毛小龙道:“她的身价不低?”
薛飞叹了口气:“不低,当年要三百两银子。”
“所以,你就跑到大漠去淘金?”
薛飞点点头:“救命之恩,更何况,这女子的心性,真的是又纯又善,对她,我早已……”
毛小龙又插嘴:“你喜欢她?”
“没错,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怎能不让人心生爱慕?所以,我去大漠淘金,发誓一定要将她赎出来!”
毛小龙若有所思:“难怪我在大漠见到你的时候,人都要死了,还抱着那么些金子不撒手。”
薛飞苦笑道:“你哪里知道,那些对于我来说,不是金子,是彩云的后半生啊!”
毛小龙点点头,他六年前在大漠遇见薛飞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不成人形,瘦的皮包骨头,身体虚弱得连说句话都要喘三喘。送到大夫那里,都说不行了,最终叫他找来了帅盗侠医钟不离,开了几副药下去,人竟然慢慢转好了。
“支撑我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挺过来的,就是彩云,她救了我两次!”
“可是现在……”毛小龙看了看他,后半句卡在喉咙中没有出口,可是现在,谁都知道,这锦绣坊中只有一个彩云居,却并没有彩云姑娘其人。
薛飞知道他要问什么,于是又狠狠干了一杯说:“当我带着金子回来赎她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死了。”
毛小龙吸了一口气:“很……遗憾……”
薛飞却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上:“你知道彩云是怎么死的么?”
他自顾自地倒了酒,自顾自地饮下:“她因顶撞了一个客人,一个财大气粗的客人,被当众羞辱,那个客人当夜包了她,慢慢地用各种手段折磨她,在她的身上插了五十多根细细的竹签,可怜一个救她的人都没有,老板收了钱,不敢得罪,于是,彩云最后惨死在房中,据说,看见她尸体的人,都不忍心再看第二眼。你能想象么?她受了多少苦?”
毛小龙的脑海里立马浮现了一个羸弱的女子,无力地挣扎在一双魔掌之下,眼神中的恐惧,身上千疮百孔的伤口和触目惊心的鲜血。
毛小龙打了个激灵,不忍再想。
薛飞于是接着说下去:“然后那个客人给了锦绣坊老板一笔钱,就失踪了,而彩云,再也没能等到我回来。”
薛飞回头,不满血丝的双眼盯着毛小龙:“你说,这样的禽兽,我能不能放过他?”
毛小龙连忙摇头,薛飞再饮一杯道:“可是,我连他是谁的不知道,我恨啊,我恨当时周围那么多的人,都没有一个人能出来帮她一下,所以,我重金买下了锦绣坊,将原来的老板痛打一顿,赶出了杭州城,从那时候起,我就是锦绣坊的老板。我既然带不走她,那不如就留下来陪她,我知道她的魂魄一定还在坊间,她含冤而死,我来安慰她。”说到这里,毛小龙看到薛飞眼中泪珠来回打转,差一点就要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