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能够汇聚成实体,这种事情仇无衣从来没听说过。
可是当铁头人散发出的黑气静止在自己面前三寸之外的那一刻,仇无衣清楚地意识到这就是杀气无疑,不仅如此,黑气中还饱含着腐烂与鲜血的气息与无边无际的恐怖。
黑气没有继续侵袭,因为铁头人说过这样的话——退开,或死。
它在让仇无衣进行选择,如果现在选择转身而去,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可是假如前进一步,结果却是再明白不过的。
到了那时候,铁头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进攻,而且不死不休。
仇无衣知道,除非能够逃过追击,或者胜利,否则自己的尸体必然会与庞大的肉山融为一体。
铁头人举起的手臂嘎吱嘎吱地放了下去,下垂的金属指尖仍然鲜血淋漓,这也和放出的杀气一样,是一种威胁,生命的威胁。
仇无衣冷冰冰地直视着面前的黑气,突然嘴角一勾,似是在嘲笑,又像是在挑衅。
铁头人似乎能够分辨出仇无衣的举动,风箱声越来越响,如同它的情绪在激烈波动。
但它依然很耐心,耐心地等待着仇无衣的回答,全然没有多余的举动。
“你身为人,却做了配不上人类的事情,就算是地狱中的恶鬼,也不会比你更加残忍,但我依然想问问你的理由。”
这将是最后一个问题,仇无衣的声音反而比刚才更加稳重了些,他的两手缓缓高举过顶,紧握斧柄,做出了迎战的姿态。
任何时候仇无衣都不觉得自己心怀正义,但此时此刻,心中所面对的并非承载着正义与邪恶的天平,而是人性与兽性的抉择。
“退开……否则……死……”
铁头人所说出的话依然艰涩难懂,它没有回答仇无衣的质问,而是一如既往地威胁着他,同时将凝结起来的黑气忽然吸到了三角铁头当中,那些黑气被吸进去之后转而从它四肢上的金属铠甲中流出,令它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气之中,透着一种无可比拟的邪恶。
“出招吧,我若后退,就是背叛了为人之道!”
仇无衣猛然仰头大喝,清澈而肃正的怒吼回荡在空山当中,激起阵阵回声,由于出离愤怒而几乎崩裂的双目炯炯如焰,腹中的怒火化作了战斗的意志,铜墙铁壁般阻挡在铁头人的面前。
“死!”
被仇无衣彻底激怒的铁头人向前轰地踏出了一步,将脚下染血的大地踏得粉碎,气势汹汹地挥起了手中的大锤。
铁头人的身体硕大而沉重,手中的武器也属于重武器的一类,挥舞起来威势咄咄逼人。仿佛能够看到黑气凝结在它的巨锤之上,一击之间掀起了呼啸的暴风,从天而降。
仇无衣眼中所看到的景象却与预想中大不相同。
按理说,铁头人的身体上装甲极为厚重,单是一条金属手臂就有千斤的份量。就算它是天衣的一部分,穿着者也依然会承受不小的压力,由于同样是重武器的使用者,这一点仇无衣再清楚不过。
然而铁头人的动作却快到让人眼花,仇无衣只看到一簇黑气从眼前飞来,连对方是如何出招都不曾看清,强大的风压便已经迎面而至。
风也是黑色的,墨染一般的颜色,有如蘸满颜料的毛笔在天空涂绘。
凶恶之中,竟带着一种摄人心脾的美艳与华丽。
然而这等景色仇无衣却无暇欣赏,再艳丽的恶之花,其中蕴含的也只有死亡。假如被其表面所迷惑,就会在瞬息之间失去生命,成为埋葬在花下的亡灵。
缠着黑气的一击轰在刹那之前仇无衣落脚的位置,在重锤砸下之前,仇无衣已然从风声当中判断出了攻击位置,身体猛地退出一段距离。
这一击单纯而简洁,从挥锤到下击,没有任何的多余动作,足见这个铁头人在武道上的造诣不低,至少对它自己使用的独门兵器使得轻车熟路。
巨锤重量十分惊人,纵使仇无衣已经离开了攻击落点,震撼的大地依然令他身体忽地一晃,这情形令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继续全力后退。
其实三角形锤头钉入地面的一刻并没有如仇无衣预想般掀起狂风巨浪,也没有地裂山崩,正如字面所描述的那样,它仅仅是陷进了地面而已。
铁头人单手握锤,一只铁脚生硬地向前踏出一步,似乎身体关节很不灵敏,另一只手空空的,虚握在身侧,“咯吱"一声怪响,不知有何用意。
如果是一般的敌手,仇无衣或会以为到了反击的时刻,然而这铁头人的行动方式着实过于怪异,是以在交战之间,仇无衣没有忽视铁头人任意一个微小的动作。
半刻之间,仇无衣眼中光芒一闪,即刻笔直地向着高空飞跃而起。
因为他捕捉到了铁头人一个微乎其微的细节,也借以看穿了它下一步的行动。
铁头人自然不晓得这一点,将左手握住的锤柄向上猛地提起,将锤头拔出了地面。
这一动作似乎沒多大的意义,因为武器陷入了地下,不拔出就无法进行下一次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