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寻茫然下跪,“臣女有眼无珠,请太后见谅!”
“起来吧!”太后掠她一眼,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幅模样?孤记得,你那日告御状时,可是伶牙俐齿的很哪!”
沈千寻张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直勾勾的盯着山下看,太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陡然惊觉,问:“今儿个该不是你娘下葬之日吧?你不去送她最后一程,躲在这里做什么?”
沈千寻苦笑不答,那婢子轻咳一声,急道:“太后问你话呢,你怎么不答?”
“臣女不知如何回答!”沈千寻一脸麻木:“臣女昨晚上莫名遭人追杀,而那追杀臣女的人,说是受臣女父亲所托,臣女不敢相信,却也不敢再回府,只好躲在这里,偷偷的瞧一眼娘亲的棺柩!”
“竟有这等事?”太后瞳孔微缩,心底一根沉寂已久的心弦被倏然勾动,她深吸一口气,又往山下瞧了一眼,此时,那支送葬的队伍已经停在了山脚下,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山下诸人的举动。
“孤不明白!”太后指着山下那个趴在棺木之上哭得死去活来的白衣女子道:“你若失踪,那人又是谁?”
沈千寻惨笑不答。
“这相爷到底唱的哪一出?”那婢子在一旁缓声道:“老祖宗,你瞧,那些人在念什么?孝女沈千寻……莫非他们不知道,面前的人不是沈千寻吗?”
太后冷哼一声:“他们怕是装作不知道吧?小果儿,左右无事,你便随孤下山瞧瞧,看接下来的这出戏,这位相爷会如何往下唱!”
林果儿犹豫了一下,迟疑道:“老祖宗,我们出来是游山玩水,这丧事可是晦气之事……”
“孤都被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还忌讳那些不成?”太后扯了沈千寻的袖子,语气刚硬:“沈丫头,跟着孤走,若真有什么冤屈,孤帮你申诉!”
沈千寻跪地叩头:“臣女谢太后!”
三人缓步而下,及至到山脚,一切仪式皆已完结,棺木被抬起,正往巨大的土坑里放,这时,忽见一条白影迅疾冲出,悲怆的尖叫一声,竟径直向那黑沉沉的棺木撞去!
众人齐声惊呼,然而一切为时已晚,那棺木是上好的楠木,质地坚硬,堪比金石,这一撞哪里还有命在?只见那条白影缓缓的委顿在地上,头上脸上全是血,将雪白的丧服染得通红,令人触目惊心。
“寻儿!”沈庆惨呼一声,直扑向前,将那条白影抱在怀中,又哭又叫,一幅痛不欲生的模样,其余人等也纷纷奔涌上前,场面一片混乱,而在这一片白茫茫的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具刚撞死的尸体已被偷梁换住,换成了另一具早已准备好的尸体。
沈庆抚尸痛哭,一些前来吊唁的官员则开始力赞以身殉母的至孝之举,纷纷要上书朝廷,为沈千寻请绝世孝女之名,再立个精致漂亮的孝女牌坊,而另一些人则七手八脚的将沈千寻尸身收殓了,拿白布裹了裹,送入宛真的棺木之中,说只有与母同棺,才能让孝女在阴间继续尽孝……
这场戏,有唱的有捧的,唱的自是十八般功夫用全,捧的也是不遗余力,真是热闹又好看,而沉静立于戏场之外的三人,却不约而同的露出嘲讽的笑意。
“原来这戏是这个唱法!孤今日,算是见识到相爷的功力了!”太后撇撇嘴,转向沈千寻,“沈丫头,你也上台去凑凑热闹吧,有孤在后面撑着,什么都别怕!”
沈千寻黑眸微眨,缓缓顿首:“谨遵太后之命!”
她拿帕子遮了脸,阔步上前,扬声高叫:“相爷,你确定刚刚触棺而死的人,真是你的女儿沈千寻吗?”
她这一嗓子,成功的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沈庆脑子里懵地一声,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啊,沈千寻的尸体也是胖头鱼亲自抬了来,当然,他没有亲自验看,他怕看到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他悲悲戚戚的回:“姑娘是什么意思?我家小女死得这般悲烈,姑娘怎好再出言亵渎?”
“小女子岂敢有亵渎之意?”沈千寻佯装黯然,“只是,乍闻令爱噩耗,不肯相信而已!”
沈庆目光闪烁,远远的,他也瞧不出这说话的女人有什么古怪,只好生硬回道:“小女触棺而亡,是在场的人都亲眼瞧见的,岂能有假?”
“是吗?”沈千寻低叹一声,猛地掀掉面纱,悲怆道:“若那触棺而死的人是沈千寻,那么,我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