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守义开了口,边说边泪流满面,道:“是老奴一时糊涂,竟记恨起大太太来。自从大太太进了舒家,咱舒家就么一天好日子,整日介鸡飞狗跳,因此老奴就恨上了大太太,就自作主张下了药想要谋害大太太肚子里的孩子,是老奴该死!”
娇棠自然不信,尖叫道:“你胡说!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平日里还总差人来问我的口味,对待舒家上下是死心的忠心,怎会谋害舒家子嗣!你说谎,你定是受了舒清江的指使,你莫怕,你将这事儿说出来,我叫我爹给你做主!实在不行,这还有汪大人,汪大人不会叫人害你的,不会叫人害你的小孙子的,你说实话!”
舒守义老泪纵横,却又不得不硬撑着编排。“确实是老奴自己做的,不曾受人指使。老奴不是人,辜负了老太太和太太的器重,辜负了老爷们的信任,老奴不是人!”说着就抽起自己的嘴巴。
解语偷眼看舒清江,见其一脸轻松,眼里却无半点感激抑或心软之意。舒守义这般承认,就是抱着求死的念头了,事实上,即使不想死,舒家也不会放过他。
解语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想起前世里病榻前吃到的那些可口饭菜,忽地眼泪涌出,说道:“舒伯,你自己将罪责揽下也是无用,汪大人看在我义父的面子上,定会查清楚,所以你还是将实话说出来,到底是外头的什么人指使了你,想谋害我们舒家人?”
舒守义已存了求死之心,不等解语说完,一下子撞向旁边的墙壁,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谁也没想到,舒守义会自己寻死,待反应过来时,扶起这个老奴后,舒守义已经不见什么气儿了。
舒清江赶紧上前,将舒守义抱在怀里,生怕别人靠近。
舒守义张合着嘴巴,凑近舒清江耳边断断续续说道:“大老爷,这事儿就没人晓得了,您,您不必惦记着了。舒家子嗣单薄,不能打掉啊。”
舒清江怕别人听到,赶紧将耳朵堵在舒守义嘴巴上,半晌,这位已六十开外的,一辈子伺候了在舒家的老奴,到死还在为舒家尽心尽力打算的老奴,就去了。临死前,还看向窗外方向,想来是惦记着自己的小孙子吧。
解语眼泪止不住,呆呆站在原地,心里空落落的。
舒家人,一个个的都该死!解语慢慢恢复了平静,漠然看着那个假惺惺哭泣的舒清江,满脸为她自己可惜的娇棠,心里有数却暗地里逼着老奴惨死的舒老太太。这家人一个个的都该死,不急,慢慢来。
汪直一直看着这一切,看着舒家人可笑且蹩脚的演技,瞥眼见解语这般模样。若是舒家败了,她也会伤心的吧?可是,舒家骗了自己进宫一事,且,她伤不伤心又干自己何事?就这么算了嘛?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待舒守义咽了气,舒清江觉得没什么把柄了,一下子起身骂道:“你个疯妇!丧门星!自从你进了门,这舒家没一天安宁!如今为着你,舒伯给逼死了,你舒坦了!”
娇棠恨死了舒守义,觉得是他碍了自己的好事,本是胸有成竹的事,奈何舒守义竟来了这么一手!果然是贱奴,娇棠不能如愿以偿,心头又是一阵憋闷,于是骂道:“贱奴!该死的贱奴!哪个叫他不认,哪个叫他替主子去死!”
舒清江一是气急,二也是想气娇棠,盼着她自己情绪激动,滑了胎才好,于是骂道:“舒家有你,真是倒了霉八辈子血霉!想当年前头的孟氏,进门后知书达理,持家有道,上孝婆母,下亲叔姑,你看看你,还有脸待在舒家!”舒清江骂完又有些后悔,心说即使现在有了汪直这个靠山,可也不能轻易得罪了万安。
娇棠气得直捶床板,骂道:“孟氏好,她好你还逼死她,你这狗贼心思歹毒,孟氏好欺负,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再敢谋害我,我就寻了我爹爹,要你们全家偿命!我现在就走,我回娘家养胎去,生出来就姓万,你们舒家莫想抱孙子!”
舒老太太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亮的,嗓子发干脑子忽悠忽悠的,听两人越吵越凶,就觉得胸口发闷,插嘴道:“不成,不成,你不能走,这是我们舒家的根。”
娇棠死命要起身下床,舒老太太吓得按住大媳妇,生怕她带着舒家的孙子一去不回,舒清江恨不得娇棠滚得越远越好,屋中丫头婆子早就被赶了出去,在门外瑟瑟发抖。
整个舒家乱作一团,叫骂声,抬杠声,哭嚎声,劝慰声,声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狂躁着,只有解语和汪直静静站在一边。
汪直是习惯性地收敛自己的情绪,解语则是大仇得报的喜悦,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等着一日,等得太久,虽然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