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甫落,在场谈笑风生的诸位嫔妃无不愕然,杏目圆睁,显然不敢置信,他竟无畏地在皇后千载一时耍八面威风,触其凤麟,扫其威严。
莫非他没窥见皇后四平八稳的脸上已露出明显的怔愣,旋即语气不变,淡淡的应了声:“无妨,有什么话只管说来便是。”
想看热闹的端着茶盏,借着宽大的袖摆遮掩,兴致勃勃的看戏。有些人则低垂眼睑,掩饰眼底的情绪,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真实的想法只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有人叹息,空有一副顶好皮囊,却没有像对应的手腕,当真是值得可惜不是么?才刚得了无上荣宠,不过区区几日罢了,便飘飘然,不记得自己的身份。
揭开外面一层华美的外纱,不过是个用来供皇上赏玩的低下玩物,还真当自己是个了不得人物,白白断送了本来就不甚风光的前途。
不愧是从西南蛮夷之地熏陶出来的人,上不了台面,真真将宗室因为他一意孤行进宫为妃,本就不多的脸面,再次被他丢了个干净。
可叹,为了一个本就不受宠的寒微的五品美人求情到底是图什么?
无非是为了炫耀他如今地位显赫,皇帝宠在心头,没人敢与其争锋。
纷纷遮住唇边泄出的嘲弄,乐得他被一时威风赫赫的皇后扒下脸皮来,狠狠的挫一下他蛮横的气焰。
戚羽仿佛没听见周围之人若有还无的蔑笑,先是微微叹了口气,接着不慌不忙的开口:“说来这事也怨臣妾,诸位姐姐也应该清楚,咋们皇上年富力强,浑身有使不完的精力,那日将臣妾折腾狠了。翌日,按规矩本该前来给皇后请安的,奈何身体一夜不曾得歇,委实起不了身,皇上又是个心善的,怜恤臣妾侍驾辛苦,便让臣妾好生休息。孰料皇上因臣妾侍寝讨了他欢心,一时龙心大悦,特吩咐内务府总管送来赏赐。哎,臣妾也是个憨傻糊涂的人,竟不明白皇上的一番心血,误以为李总管见臣妾时来运转,专宠于圣前,巴巴的上赶着来讨好,臣妾气不过往日他克扣飞羽宫份例,经常缺斤少两,少这少那的。臣妾心中一时不愤,心火上头,又见他竟送来一些寓意子孙昌盛的贡缎,这可不是往臣妾心头上狠狠插上一刀吗?臣妾虽是皇上的心头肉,皇上也曾向臣妾抱怨过,只恨命运捉弄,生了张国色天香,殊色不俦的容貌,偏偏是个男儿身,即便宠上个一辈子,也不能为皇上诞下一子半女。臣妾听了皇上的肺腑之言,那叫一个心痛又恨命运不公,为何臣妾是男儿身,不是女娇娥,不然也可以为皇上开枝散叶。皇上也曾戏言,若是臣妾生下一双儿女,凑成一个好字,皇儿封太子,女儿封公主,享受天下间最为尊贵的荣宠。哎,偏偏李总管在臣妾最为伤心难过的时候火上浇油,臣妾一时失手,命人小小的训斥了一下李总管,哪里曾想到,李总管年迈,还未怎么样他,竟然晕厥了过去。所以臣妾斗胆向皇后求个情,李总管他只不过因年老,一时考虑不周,才会犯了这个糊涂的错误,还望皇后看在他过去劳苦功高的份上,免去了他的责罚。”句句掷地有声,抑扬顿挫,韵味十足,将一屋子人神魂炮轰到九霄外。
“......”所有人无不瞠目结舌,一时消化不了他如排山倒海般的宏伟大论。
许是说的时间长了,喉咙有些干渴,戚羽眉心难掩伤心怜悯之色,端起小几上的茶盏,咕噜噜一口灌下,抹了抹湿润带有光泽的红唇,嫣然一笑,对目瞪口呆,依然回不过神来的宫女道:“劳烦姐姐,我还是有些口渴。”
宫女跟失了三魂七魄一般,呆若木鸡的替他倒满,戚羽饶有兴味的扫视一圈,牛饮将茶水喝完,极其规矩的站到一边,十分体贴给予众人足够多的时间醒神。
一时屋里众人跟被拔去舌头一般,没有半分动静,所有人像冬日里雪雕一样,沉寂无声,脸上表情那叫一个壮观,精彩连连。
乔贤妃第一个回魂过来,前倾的身体换回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镂花椅背上,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勉强一笑,偏过头来,拿起手帕掩唇,肩膀一抽一抽,喉咙里憋着笑声,忍得十分辛苦。
戚羽微微垂下眸子,稍侧首,对她眨了眨眼睛,眼里的调皮之色尽显,促狭又可爱,端是灵动惹人喜爱。
乔贤妃失声轻笑,又见众人脸色表情精彩纷呈,跟开了染坊一样,觉得有些失态,捂着唇,将咯咯的笑声吞咽下。
周皇后纹丝不动的脸色终于更了颜色,伸手揉了揉眉心,端起桌子上的冷透的杯子轻轻呷了一口,嘴角的抽搐肉眼可见,看向戚羽的目光露出耐人寻味的探究,似在分辨他言语中的真假,一时不言不语,只心不在焉的品着茶水,兀自出神,余光瞥了一眼暗自乐的开怀的乔贤妃,眉头皱的更深。
胆敢拿皇上做筏子,让皇上背黑锅,扯出一通根本说不清是伪是真的话语,不论姿颜,只单论胆量,当真匹配的“殊无二色”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