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历两千零七年三月二十三日,清晨。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宿醉的吴兆龙很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但是他哪儿都没有去,只是安静地靠着墙壁,看着窗外由朝阳投射进来的,温暖的,橘黄色的阳光。
在昨天夜里,吴兆龙做了一个梦,这是他三年前经常会做,但是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的梦。
在梦里,一个满脸是血的少年,在黑暗中疯狂地奔跑着,一边奔跑,一边放声的哭泣。而在另外一个角落,是一个浑身的衣服都被撕得一片凌乱的女孩,她拼命地想要将这破
烂不堪的衣服重新穿回去。
然而,无论她怎么穿,却依然无法遮住她那尚未完全发育成熟的身体。
在锦江,吴兆龙以悍不畏死闻名,极度崇尚流血不流泪,他不只是自己坚决贯彻这一宗旨,而且也要求手下必须做到这一点。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如果有手下被吴兆龙看到流眼泪,都必然会受到惩罚。
不止是如此,甚至是在看电视的时候,看到哭泣的镜头,吴兆龙都变显得一副很厌恶的样子。
就是这样的一个吴兆龙,从早上一直到现在,他的眼角就像是谁忘记关掉的水龙头一般,一直在无声地流淌着浅浅的溪流。
吴兆龙就这么一直靠着墙,看着清晨的阳光,默默地流着泪,一直到他开始觉得眼睛生疼,他才深深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到冰箱,拿了一桶冰倒在洗手台里,然后将整个头都埋了进去。
在快要窒息的时候,吴兆龙才猛地将头从冰水里拔了出来,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狰狞的脸以及满眼的血丝,和梦中那个有着清澈目光的少年已经没有一丝相像之中。
在这一刻,吴兆龙感到骄傲,因为他现在终于变成了那天夜里发誓要成为的人。
然而,在下一刻,吴兆龙却又感到悲哀,因为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在这种极度对比的情绪之中,一种宿命的沉重感不期然地压迫在吴兆龙的心头,他看着前额凌乱的头发上掉下来的水珠,突然有一种亲眼看到时光从自己眼前偷偷溜走的错觉。
一晃眼,十八年了。
十八年来,吴兆龙一直都在幻想着,准备着,憧憬着,自己将会以怎样一副样子重新跟她去见面。
最初的时候,他想象着自己变得像当年那些混蛋一样强壮,到时候就以保护者的姿势出现在她的面前。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去了少林寺。
最初,当那些师傅们看到刚到少林寺的吴兆龙的时候,每个人都摇头,这个细皮嫩肉的小男孩,实在不是块练武的材料。
每个人都觉得,他只是跟很多人一样,看了几部动作片,一时心血来潮就跑来了,最多坚持几个礼拜就会灰溜溜的回家。
面对这种质疑,吴兆龙一句话都没辩解,他用行动来证明一切,他在那里做最脏最累的活,接受最残酷最辛苦的训练。
而且,一坚持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的光阴,将这个原本弱不禁风的孱弱少年,变成了少年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
十五年的时间里,他一直都保持着沉默寡言的习惯,他在很少的时候笑,哭则是从来没被人见过。
周围的人们敬佩于他的刻苦训练,但是因为他的性格,却从来没有人愿意真正走近他。
而他也因此变得越发的孤僻。
在一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几乎没有任何娱乐的地方,每天刻苦训练的之余,还要承担各种繁重的劳务来抵上学费,除了刻骨的仇恨之外,就只有梦中她的脸了。
因为过度自闭,以及生活的过于艰苦,正处于性格形成期的吴兆龙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偏激的一面。
在少林寺习武期间,他就曾经多次因为觉得别的师兄弟看不起他,或者其他的什么使他感到不快的行为,而大打出手,即使被师傅多次惩罚,也屡教不改。
不过,不管怎么说,吴兆龙跟这些师兄弟之间的斗殴终归是双方都有错,所以少林寺一直都隐忍着,没有做出最终的惩罚。
直到十五年前,他们发现吴兆龙在私下很有一种爱好,那就是偷偷跑到少林寺附近的农家去,偷偷徒手虐杀那里的家畜,从猪,羊,一直到马,牛,全都不放过。
就在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和尚们准备将吴兆龙送到当地警察局的时候,事先得到风声的吴兆龙跑了出来,回到了锦江。
回到锦江的第一个念头,吴兆龙就是想去找她,找那个在梦里魂牵梦绕的她。
当兴起这个念头之后,吴兆龙觉得他有责任在享受这种重逢的欢乐之前,先干掉当年那个糟蹋她的王八蛋。
于是,在回到锦江的第二个晚上,就在锦江的边上,就像虐杀那些家畜一样,他徒手虐杀了那个十五年前糟蹋她的那个男人。
当看到那个已经肥得像猪一样的男人,在他的脚下痛哭哀嚎的时候,他的心中感到了无比的畅快,浑身每个毛孔都兴奋得发抖。
自从那个夜晚,当自己被他的同伙摁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糟蹋她,一直到那一刻,吴兆龙就一直幻想着这一天。
在那一刻,吴兆龙觉得自己心中憋着的怨愤之气终于一涌而出,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无比畅快的轻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