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身子大好,就是托了杜姑娘的福了。”柳莲安此时换好了衣裳,唇边呷着微笑,随即那含笑的眸子又带着悲伤的神色,薄唇微启,叹息一般说道,“以前也不知道看了多少的大夫,都是不成的。”
孟玉溪也是知道表姐吃过多少药,平日里也是吃着人参养荣丸调养着身子,见着表姐心绪低落,只觉得房间里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杜莹然也是十分不喜她的作态,三公主因为齐灼华在外的话此时对柳莲安百般看不过眼,齐灼华更是不消说。等着柳莲安抬起头来,几人的神色,让她的表情顿时僵硬,原本只是假意作悲,此时才真正是悲从心起,想到了街上孟舒志的簪花举动,竟是有种生亦何欢之感。
杜莹然见着柳莲安的样子,神情万分复杂,她与她二人之间夹杂一个孟舒志,因为孟舒志刚刚的举动,杜莹然更是把孟舒志当做自己的圈内之人,柳莲安按常理过得越落魄,她当是越高兴的,只是,医者父母心,若是柳莲安再自怜自艾这般下去,伤了心神,对她原本的病症就是雪上加霜。杜莹然少不得开口说道:“我不知道柳姑娘有什么心事郁结于心,还是排遣开想通了的好,若是着实想不通,把心底事告诉闺中好友,也会减轻一二。”
孟玉溪听着杜莹然的话语慎重,连忙开口说道:“表姐有什么话同我说就是,切莫万事都装在心底,若是病倒了,全府上下都忧心着呢。”
柳莲安想着,她本是寄人篱下之人,孟玉溪是娇养深闺的千金大小姐,而她则是如同水中浮萍般飘零,就连自个儿的前途还要自个儿争取,只不过想要做表哥的贵妾,便是如同一双嫩足踏在满是荆棘之路上行走,她已千疮百孔,却不能倒下。这样想着,心中是荒漠一般的悲恋,面上却绽放了小小的笑容,拉着孟玉溪的手,柔声说道:“我同你说说话。”
孟玉溪却是真心笑了,重重点头。两世为人的齐灼华和杜莹然自然把柳莲安的神情瞧得清楚,嘴角微微一撇,两人如出一辙的动作,视线相交,继而两人都别开了眼,不去看对方。
齐灼华对杜莹然的堤防则是更多了一分,主动开口说道:“柳姑娘,不如就让玉溪陪着你说说话,我们去药铺给你抓药。”
柳莲安对着杜莹然等人,最后落在了齐灼华的身上,柔柔一笑,“齐小姐说的是,就劳烦了。”
一行人出了客栈,客栈附近就有药铺,抓好了药,杜莹然对着如墨说道:“你替你家小姐守着,等会药熬好了端进去就是,等到柳姑娘喝了药,再休息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回去了。”
如墨裣衽行礼,自然称是。
了结了这桩事,齐灼华心中一动,此时便是个和她长谈的好时机,就对着三公主笑着说道:“你出来也挺久了,再待下去身子也受不住了,不如我和莹然妹妹先送你回去?”
三公主心中并不太情愿,杜莹然笑着说道:“又不是不能出来了,何况今天最热闹的戏码已经被你瞧见了,你难道不同娘娘说一番?”
杜莹然的话算是挠到了三公主的痒痒处,想到了齐灼华心里说起了柳莲安的事情,此时表情就由不情愿变成了千万分愿意回去了,她想让从母后那里替杜莹然和孟舒志,讨一句“天作之合”。
齐灼华看着杜莹然不过是寥寥几句话就转变了三公主的想法,想着自己先前同三公主说话的时候,总是揣测三公主的想法,垂下了眼眸。
送走了三公主,齐灼华清了清嗓子,念一句,“兽炉沈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行写入相思传。”
这是后世孟舒志最为出名的一散曲了,也正是因为他酒后的这只曲,她才知道原来,他并不是无情,无非是一颗心放在了别人身上罢了。
这句诗有什么含义?杜莹然神色一忪,羞涩说道:“姐姐,我惯常是不爱念书的,原本就不爱这些诗词,唯一看得下去的就是医书了。”
她不是……齐灼华觉得放松了下来,她在念出这句的时候一直注意打量杜莹然的神情,杜莹然表情一瞬间的茫然被她捕捉到了,若是知道后世之人,有谁会不知道这首曲?齐灼华道,“脑海之中也不知怎的,就现了这句了。”想了想又说道,“我刚刚瞧见妹妹开方子很是熟练,定然下了不少功夫。”
“也说不上。”杜莹然约莫明白了齐灼华的用意所在,此时既无瑞兽香炉又无残花,这诗词怎会是齐灼华所写,此时更是意有所指,杜莹然觉得好笑,她凭什么要让这位心怀鬼胎的表姐摸清楚她的底细,就故意道:“原先不学医也就罢了,自从出了齐府,我看到医书便觉得亲切,跟着爹爹行医的时候,我仿佛觉得原本就应当是行医的。”
齐灼华心中一跳,原本笃定的心再次大乱,就算是平静的湖水里投入了石子一般再起涟漪,“你……”她有些口干舌燥。
杜莹然反而是微微一笑,“前世今生的事情谁说的好?我只知道那一病让我开了窍,原本以为齐家大姐姐是待我极好的,与我温柔,伴我成长,谁知道竟是藏奸的。”像是说中了这具身体里的心事,杜莹然澄澈的眼眸里竟是流出了晶莹的泪水,偏偏嘴唇上翘,带着泪水的笑意让齐灼华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有。”齐灼华低低地说,她心里有些乱,“我只是,我只是……”
“齐家姐姐,只是什么?”杜莹然之间擦去了泪水,手指微弹,那温热咸湿的泪水就飞跃而出。
“我问心无愧。”齐灼华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