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蔹很听话地坐好,殷寒亭拿着帕子,拢过那像是掬着一捧月光的白发,然后在他瘦削的背脊上轻轻擦拭起来。
“痒……”白蔹笑着道。
殷寒亭抚过他的背脊,两年了,当初由沾了盐水的长鞭施加的伤痕只剩下浅浅的几道粉色,凌乱地划在小草的背脊上。
因为皮开肉绽,所以才会留下累累伤痕,他很后悔,摩挲着这些疤痕,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
小草被侍卫压制着,剥去上衣跪在地上,粗长的刑鞭一下一下抽开他后背的皮肉。
侍卫在报数,大殿正前方自己的眼神是那么冷漠。
没过几鞭,小草就已然痛得扑倒在地上,若不是为了保留住那所剩无几的尊严,只怕就要哀哀叫着打滚!
接着……他在酒的记忆中看到……小草哭了……
因为他的不信,折去了小草的棱角和骄傲。
小草把脸埋在手背上,哭得伤心又绝望,他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肯定很疼……
他怎么能够打他呢?
殷寒亭紧抿着唇,眼眶涩然起来,当时在东海,若不是宫外有足具分量的大臣求见,只怕他当真会铁石心肠地打到小草求饶……
让小草往后再也不敢说出自己才是画中人的事实。
结果果真如他所愿,小草一次又一次在绝望中逐渐封闭了心门,他再也进不去了。
记得在东海主殿第一次见小草的时候,小草旁若无人地吃掉了他手边的果盘,胆子不可谓不大,然而一朝误会铸成,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番模样。
后来的小草陪伴在他身边,却是由他亲手酿成苦果,小草经常沉默,不怎么笑……
哪像现在,也许小草一时忘记他也是好事,至少……殷寒亭轻声道:“你笑了。”
白蔹弯着嘴角,眸光清澈地看着他。
殷寒亭自顾自地苦中作乐道:“好久都没有看你这样笑过了……”
帕子掉进浴桶,他用手给白蔹的后背抹了一把水,然后不顾自己袖子滑进浴桶变得湿透,将白蔹抱出水来,紧接着又怕他着凉,催动法力将水渍蒸干。
白蔹光溜溜的被殷寒亭抱着,路过饭桌时男人顺手抽走一叠新衣,三两下就把人包了起来,扔上床。
还要给床上人穿衣,梳头,殷寒亭并没有一丝不耐,反而像是认命般地咀嚼着伤痛中的甜蜜,他记得小草也曾伺候过他穿衣,现在换过来,总有一种彼此舔舐汲取温暖的感觉,虽然小草不怎么配合……
白蔹闹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始犯困,殷寒亭蹲在床边给他穿鞋袜的时候他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殷寒亭不见他挣动,还想这会儿怎么乖了,抬头一看,不由失笑。
看来去昆仑也要抱着走了,殷寒亭把白蔹挪回床内,自己则侧躺在他的身边,小草恬静的睡颜,他也只在前些日子寻到人的时候才有认真看过,以前在东海澜轩,总是小草一入睡他就立即离开,他错过了他很多……
昆仑山上积雪终年不化,传说哪天要是山顶雪水当真像是河流一样奔涌而下,那就说明白泽的寿数已至大限。
白泽、青龙、腾蛇、凤凰、麒麟,几乎算是在同一个时期中诞生,血脉古早而珍贵,天赋神力,为天庭征战四方,直至白虎、玄武、朱雀等仙君相继出世,他们之间已经留存了至少五百年的年龄断层。
现在白虎、玄武、朱雀还是少年人,而青龙、腾蛇等却是正值巅峰,漫长的岁月极好地打磨了他们的耐性,他们也逐渐褪去青涩,开始执掌大权,叱咤一方风云,在对抗魔族的时候,也有相互尽到一番袍泽之宜。
如果不是因为腾蛇生了龃龉之心……
殷寒亭背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蔹,昆仑山上冷,他怕冻着他。
腾蛇不仁,不能怪他不义,纵是有共同抗敌的情谊又如何?
只要白泽诊断出小草的身体有任何妨碍,他绝对不会放过腾蛇,哪怕为此付出代价。
远远的,白泽的身影出现在岩洞前。
殷寒亭背着人,等离得近了,他的神情忽然出现了一丝迟疑,直到行云落在白泽身边,他才淡淡地开口问道:“凤凰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