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着丫髻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捧着装满是毛虫的粗瓷小罐出了门。
她是家生子,自小便深知这些主子间的龌龊,可是她最怕也就是这些,怕自己避不开会被牵连上。结果谁知,这事到底还是落在了她头上。可她若是不从,恐怕三小姐也不会放过她。
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些讨厌起自己是叶家的家生子了。
这府中苦熬了多年的下人比比皆是,各家人之间也都是相熟的,往前走两步指不定就能遇见自家的亲戚,像是大树底下的根须,盘旋交错叫人分也分不清。也正是因为如此,三小姐才会特地将这件事交给了她。
可是只要一想起来,她就觉得浑身颤栗。
二小姐那是个什么人?若是这事败露了,三小姐保管会将她丢去做那替罪羊,到时候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她。听说有一回二小姐的院子里闹了鼠灾,后来发现那老鼠是五小姐的乳娘挑唆她做的,结果二小姐就将五小姐的乳娘给生生丢进了老鼠堆里,也吓疯了!这若是二小姐也将她丢进了毛虫堆里可如何是好?!只是想一想,她便已经汗如雨下,掌心亦是一片汗湿,两只粗瓷小罐几乎脱手而去。
脚下的地越走越软,渐渐的犹如泥潭一般,叫她寸步难行。
但是后头又有三小姐拿着鞭子在虎视眈眈,她怎能不继续往前走去。咬着牙,额上挂着大颗湿冷的汗珠,她终于慢吞吞地靠近了二小姐的院子。只是这院子的主人叶葵乃是出了名的手段狠辣,她怎敢轻易进去。所以她只远远地在另一处角门位置站定,等着先前特意递了信件说好了的堂姐出来。
她的堂姐从小心眼就多,又懂得做人,听说已经在二小姐这爬上一等大丫鬟了。
若非如此,恐怕三小姐也不会特意让她来。
等了一会,那扇小小的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她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轻声唤道:“三堂姐,是你吗?”
话音落,门又被开得大了些,门后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来,然而那张脸上却布满了山雨欲来的阴霾。
“快些进来,别被人给瞧见了!”两片嘴唇上下一碰,极快地吐出一句话来,说完那张脸就又隐了下去。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挪到了一旁。她有些着急起来,连忙推开门,挤了进去。
堪堪站定,那扇门就又被合上了。
她咽了口唾沫下去,嘴角翕翕,看着面色似乎不虞的三堂姐轻声道:“不会被二小姐给发现吧?”
“我如今虽升了一等,可二小姐的卧房我却是没资格进去的,燕草那丫头不在了以后,二小姐贴身的那些事就都被秦桑一个人给包揽了。”
“那……那……”她提着两个罐子,突然不知该如何说了。
三堂姐眉头一皱,道:“你还未说呢,突然来寻我是为了什么事?”
她一跺脚,索性将事情都彻底摊开来说了。
可话一说完,三堂姐蓦地后退了数步,手指颤颤地指着她手中的粗瓷罐子道:“这等事,你竟也敢做!好大的胆子!”
“三堂姐——”她压低了声音唤了句,似乎要立刻便要哭出来一般,“我若是不做,三小姐那里又哪里会有好的?”
原本一脸惊惧的三堂姐闻言沉默了下来。她们身为奴婢,主子让做的事哪里能说不愿?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真真是叫人头疼!她盯着那两只罐子看了又看,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不过一瞬已有了决断。
“三堂姐,这事您可一定要帮我……”
“唉,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呢。”三堂姐低声叹了句,又道,“你先别急,这事我一定会帮你,但你也知道这院子里复杂。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偷偷买通了那个婆子悄悄放你进来了。”
听到三堂姐答应了帮忙,小丫鬟登时喜笑颜开,眼角还挂着泪花,脸上却已绽开了笑。
三堂姐看得心中一疼,又赶忙安抚了两句,让她等着,只说自己要先去看一看情况。
可转身,她便去寻了秦桑。
秦桑听完,只冷笑了两句便去寻了叶葵,吩咐她去将她那堂妹带到她自己的屋子里去看起来,再将那两个罐子都拿到叶葵的屋子里去。她点点头,却仍是不大放心,直到秦桑再三保证这事同她的堂妹无关,她能来说未曾包庇,也算是将功赎罪了。所以决不会处置她的堂妹的。
她这才提着心又回到了角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