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一阳心里愁啊摆在他面前的是,孙铭九那张有些兴奋过头的脸。
不就是一场实弹演练吗?至于这样吗?
这也难怪,孙铭九会这样兴奋,因为开始整整半年时间,孙铭九和参加训练的东北军坦克兵们,都没有摸过实弹。而是用训练弹,一遍遍做着装填的训练。
曾一阳连一次列都没有破,即便后来,孙铭九他们的车队能够在复杂多变的西北冬天开始出行,才渐渐了有了一丝改观。更何况,曾一阳也留了私心,从四十军内,招收了三百多战士,组建了坦克兵学院的第一批学员。
枯燥乏味的坦克保养训练,几乎是包含了整个课程的内外。
当然,战斗队形、夜间公路行驶、伪装训练等等基础科目也是必不可少的。
“曾将军,您是没有看到,那家伙,喷出去的弹焰足足有好几米,一家伙上去,一个小山坡就差点被夷平了……”孙铭九一个劲的吹嘘他们打靶的效果,当然,曾一阳是不会去考究这些话的真实性的。
“你觉得你的这个坦克营天下无敌了?”曾一阳一点都没准备给孙铭九面子。
他也知道孙铭九到底是为什么说这些话,因为他一直告诫孙铭九,东北军的这个坦克营虽然看上去装备要比日军的坦克部队先进不少。
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没有天空的保护,缺乏发达的铁路网,坦克战的作用并不会太显著。
日军的山炮联队,无法对坦克造成很大的伤害,但飞机上携带的120磅炸弹,足够将坦克分家。没有天空的装甲部队,或许能够在突袭,或者是偷袭中的手,一旦的手,那么舍弃这支部队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而另外一个弱点,就是后勤保障无法跟得上。
“不说话了?”曾一阳的语气多少有些调侃的意味,因为从他的角度来说,让这支部队,去当步兵的移动钢板,无疑是找死。还不如在大战中就隐藏下来,等到战役关键的时候,实行突袭,攻破一路或者破坏几路日军的部署,才是发挥了这支部队的最大力量。
“炮灰,你只要知道,你带领了中国军队中,装备最豪华的炮灰,就行了。”曾一阳想了想补充道:“在我看来,能够快速撕裂日军精锐师团防御的部队,全国也只能指望你们了。但是一旦偷袭成功,那么你的这支部队,也将会被日军大军包围。而外围是否有我军的支援就要取决你的指挥官的决断了。”
关于这一点来看,曾一阳不看好张学良,因为张学良有开明的一面,但他还是一个军阀,一个将军队看成自己政治博弈的筹码,而不是保家卫国的利器。
就是这点差别,曾一阳很不看好东北军在华北的防御体系。
说穿了,这个防御体系中,很多都是依托长城极其周边的山脉,坦克的作用并不是太大。但是在日军占领天津的港口后,这种防御变得和纸扎的没多大的区别。
加上华北平原,在骑步兵结合的东北军,想要冲破日军的半机械化常设师团,几乎是痴人说梦。
曾一阳觉得孙铭九还是一个热血的爱国军官,不能一味的打击他,所以准备两句宽慰的话,或者是鼓励的话,但话说出口,又是让孙铭九有种苦笑不得的感觉。
“你带领的这支部队一旦出现在了战场上,那么命运已经被注定,你将指挥的是一场绝户仗,因为能活着回来的希望很小。你的目标很简单,一个是敌人的指挥部,如果对阵的是一个师团的话,那么他们的师团部才是你的目标,还有一个就是日军的野战炮兵联队。被围之后,就做困兽犹斗,大量杀伤敌人。如果,你的少帅能够下定这样的决心,那么不用多久,你就能一战成名,虽然更有可能是成为英烈。”曾一阳感慨的说道。
曾一阳明白,用装甲兵对阵装甲兵,并不是中国战场的主旋律,日军耗费不起,中国军队是奢望。
孙铭九很无奈,因为在曾一阳的眼里,他已经是一个离死不远的战斗英雄。让他稍微有些欣慰的是,曾一阳对他的勇气还是很有信心的。
临走之前,还给孙铭九嘱咐。如果不想成为战争的看客的话,在请战的时候,只说坦克部队的突击能力,和防御能力,不要说后勤等动摇指挥官信心的话。
至于,张学良没什么铁了心要买坦克,装备部队,曾一阳也隐约知道一点。
中东战争,东北军护路军近两万人,对阵苏军装备八辆坦克的步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时苏联的坦克部队也是兴建,T18速度慢,装甲薄,技术只停留在一战后期的老坦克,张学良手中也有法国的坦克。但是由于后勤无法将坦克运送到战场上,导致了最后的大败。
这是东北军心中的隐痛,也是张学良心中的隐痛。
所以,一等东北军稍微有了点钱,就迫不及待的购买了一个德军的坦克营。整整24辆坦克,虽然不多,但曾一阳明白,在科技日新月异的年代,坦克的集团化作战是一柄利剑,但小规模的坦克部队,已经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但德军的中型坦克,和轻型坦克在运动作战中,出色的突击能力,是一个亮点。比日军92式坦克更出众的防护能力,对阵日军的装甲部队,有着决定性的优势。
六月,孙铭九的这个坦克营进入华北,张学良在保定亲自迎接了孙铭九等人的一行。
从一个职业军人的心中,早就感知到了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华北的上空。日本领事重光葵多次指着东北军的防御越界的行为,这种在别国的领土上,职责他国军队防御不合理的荒谬说法,在重光葵的口中,成了一种对帝国的挑衅行为,需要严惩。
张学良显然是被对方丑恶嘴脸给气炸了,到保定来透透气。再者是对孙铭九的坦克营的接风。
“铭九,此次西北一行,不知你对四十军军长曾一阳有什么看法?”一见面,张学良就迫不及待的询问。可见他背负的压力有多大,从内心上来说,自从丢失东北后,张学良时刻都想和日本人大打一场。
但华北的仓促应战,以至东北军痛失热河之后。张学良深知,想要通过南京政府的支持,已经是妄想。最有希望在军事上,对东北军有所支持的无疑是在西北的红军整编部队。
和中共的几次接触,也让他心中坚定了共同抗日的信念。
但实际上,一旦中日大战,张学良又担心东北军损失过大,失去地盘后,无法补充,成为在大战中消失的最大一股军阀力量。
“曾将军很多时候都很平和,但奇怪的是,他又对人快人快语,根本就不避讳自己的想法。这让我一时无法看出,他的性格到底是什么样的?”孙铭九疑惑道,认识曾一阳,并在曾一阳的麾下接受训练九个月,但从内心深处,孙铭九还是无法判断,曾一阳的真实面目。
“哦……”张学良诧异的惊叹道,在东北军中,孙铭九不见得是最出色的团级军官,但绝对是眼界最开阔的团级军官。这让孙铭九在东北军的地位俨然成了少壮派的一面旗帜。
“具体说说?”张学良已经认定了,曾一阳是最适合出现在华北战场的领军人物。多了解对方,显然是最好不过。
“我一直发现,曾一阳这个人没有架子,在部队中也不断架子,根本就不像一个军长的样子。但四十军,从副军长到伙夫,都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这就让人很奇怪。”孙铭九说着他对曾一阳的印象,一边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帅,才短短的九个月未见,就见张学良的两鬓有些白了。
要知道,少帅才不过三十七岁。
“你一定问过他这个问题,我倒很想听听当时他是怎么回答你的。也许,我也能借鉴一下……”张学良顺手将白手套脱下来,扔到了顺行的侍卫手中。轻轻拍打着停在身边的战争巨兽。
孙铭九小心的看了一眼少帅,心里打鼓,这样的话,孙铭九也不是没有问过曾一阳。但得到的答复却是让他失望之极,气愤之下差点动手。
因为,曾一阳,很不给面子的说着,张学良的种种缺点,但是一点都没提出张学良又什么优点。最后的结论很显然,张学良是一个失败的军阀,但差点成为一个成功的政客。
“他的运气和士兵的勇气,铸就了他的成功。”孙铭九虽然说了出来,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其中的分量。
一个在战场上,建立不朽功勋的将军,评判他的军事生涯,用了如此不负责任的评语,可见曾一阳的坦率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