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天,年味越来越足。在举国欢腾的大气氛下,公私方面对许洛秋的寻找仿佛都放慢了脚步。
于云奇请假回乡,腊月二十七到达洛城时,天空微雨。他侧身看了看,远远吊在身后的跟踪人员,脸上漾起了苦笑。
“许洛秋!我是应该找到你,还是找不到你好!”,于云奇自问,心中酸涩。
洛城许洛秋的几处老窝,都已然被当地的人员洗过了几遍,丝毫没有找到她的踪迹。而因为苏家执着要揪出许洛秋,于云奇请假能爽快获批,没有点背后的意思是不可能的。
明知是饵还得吞,现在抢的也是时间罢了。找到洛秋,弄清她身上存在的问题,尽力解决。
于云奇轻皱着眉头,吃着于妈妈陈怡一筷紧一筷夹过的菜,有一搭儿没一搭儿听着她的碎碎念。
又是相亲,恒久不过的假期主题。于云奇长叹了口气,放下碗筷起了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前,回身再次地向母亲做了一次声明,“要娶,就还只能是那一个!”
“我已婚!”,一只银戒浮在于云奇的指上,他轻轻地将手指放在了唇边。“而我的新娘,就在洛城。对吧?”
许洛秋正如于云奇所料就在洛城,更准确的说,是在洛城的千叠山中,她已入山了五六日。
躲着人群,不只是因为魂体的特异性,也有已越来越不受灵力控制的身体表现。掬了一捧山泉入口,许洛秋看着溪水的倒影,轻轻一笑。
山中只一人,也就没再用越来越薄弱的灵力强撑着。水面倒映出,一张毫无修饰的素颜之上叠了半面的黑色花叶,许洛秋自个儿看着都觉得难看至极。
身上也一样,象是长满了黑藓。十二月的花品凑齐了,始作俑的鬼却已不在世上,这样的境况怎么解决,许洛秋的脑子里塞满了浆糊。
在苏晨刚被消灭的情况下,如此诡异的自己跳出去,简直就是给基地研究所送加菜的。那一天远看着夜无拖死苏晨时,许洛秋的身体直觉地就做出先逃再说的反应。
要现于人前,就得把自己的状态恢复正常。嘴上成天嚷嚷着死也无所谓的许洛秋,心里还是想活的,毕竟她这一世的体验并不完整。嫁人洞房,生儿育女,普通女儿家想要的,她也都想要。
“但求之不得,奈何,奈何?”,许洛秋伸出手搅碎了自己的影子,长叹了口气。
从京华到洛城,她的思路也在且走且行间从浑浑噩噩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
童年时,洛秋是与山鬼小枝一起长大的。那时,她就觉得自己的情况和小枝很类似,不过是血肉比之小枝更加凝实些。当时没有接触太多生人的许洛秋,本以为人就是和小枝还有自己是一样的,而有着一个身子两个魂的阿嬷在她小小的心目中,简直就是神。
被提示着普通人是由身魂相组而成,做示例的正是在山中丢了魂的于云奇。阿嬷指着云奇跟她讲,“洛秋,象这样一身一魂的才是最正常的人。”
正常人?随后在上学中被有意无意地排斥的小灵女,才会那样执着的缠住于云奇这个正常人。如果不能让自己变得跟他一样正常,就让他和自己一样不正常。年少的许洛秋多少有些不负责任的小阴暗。
苏晨的情况,她也仔细琢磨过,确实跟自己很类似。但象那样没质量的永生不死,她不要,她只想做个普通正常的女人就好,享一份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许洛秋缓缓地站起身,向着大山深处走去。她要继续努力,找到山鬼一族,解开被强套在身体上的枷锁。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大年三十的晚上,遍寻山鬼踪迹无果的许洛秋带着点沮丧失落回到了一片荒芜的圣果院。
好几次,她都觉着摸着了阿嬷布下的法阵边缘,但总是不得其门而入。
明明山鬼一族的族长在自己身上附上十二花神祭时,还在圣果院里一起和阿嬷查看过,仿若一直都知之晓之,而现在却仿佛束了手,置之不理。
总不成是因为阿嬷人一走,就自动茶凉地不问世事了吧?许洛秋蹙着眉头,扁了扁嘴。
还有那个同样神秘兮兮的班铁口给人提示,就只“年内嫁”三个字,嫁会如何,嫁不了又如何?眼看着,剩下不过几个钟头,就要翻到了新的一年,没见神光乍现的奇迹也没见天打雷劈的惩罚,这铁口直断是不是也出了问题?
千年的圣果院现而今空无人烟,没人住的院子老得快,从内到外透着灰败之气。许洛秋立在院中,手抚着千年老银杏粗壮的树干,仰头望着从枝叶缝中漫洒下的银色月光,潸然泪下。
远处的洛城火树银花,烟花满天。而静谧的山林小院,只有树影婆娑,风声轻呤,人单影支……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