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锷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他继续问道:“那将军现在准备怎么办?”
江旭京盯着朱锷看了半天,以掺杂着嘲讽的语气说道:“赵醴部已经残废,倪思归贾庆云打顺风仗是好手,可要拼死决战,指望不上。我倒是想指望你麾下两万多快三万人的护教军。指望得上吗?”
朱锷的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光芒,他缓缓说道:“将军,末将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朱锷忽然跪倒在地,大声说道:“请将军以大局为重,让我部断后。”
朱锷沉着声音分析着战场上的局势。他们这十万大军是西凌镇北军司的主力,假如真的全军覆灭在这里,那镇北司在今后十年里不要说出击,哪怕是弹压镇北军司治下的百姓和部族都不够,再加上东平从此能够动用云州在西凌境内的各种部署,东平自己的力量也不可轻视。可能整个西凌北疆从此不宁。而为了西凌,江旭京必须要还着他的两万精骑回去。只有江旭京在,才能让西凌北疆安定。至于西凌和部族的所谓协议,既然现在云州已经不存在事成的融通,那和部族的协议就是一张废纸。一旦西凌北方军力空虚。难免部族大军不会把箭头指向西凌,而整个西凌北疆,的确还需要江旭京。
朱锷也知道,现在断后的任务基本上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他的护教军两万多人,只有不到两千的骑兵。而铁云骑、血麒军都是机动力卓著的部队。而且,护教军所部装备什么的,和铁云骑血麒军这些精锐部队无法相比。连装备和训练不算差的赵醴部。倪思归部都在血麒军的面前栽了大跟头,可想而知护教军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如果朱锷真的要为西凌主力拦住敌军,让江旭京可以安然回到西凌,那朱锷所部只有搭上全军两万多将士的性命。
江旭京纵横西凌北疆多年,的确见过许多悍不畏死的将领,但是,他从朱锷身上没看到任何一点勇将的特质。江旭京也见过各种各样会在绝境下挥出强战斗力的部队,但那些部队毫无例外地有复杂的构成有无数的刺头在平时闹出各种各样的麻烦,江旭京对于护教军并不了解,他实在无法想象这样一支平时温驯如绵羊的部队能够承担死战直到战死这样的战斗。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江旭京沉声问道。
朱锷的脸上居然露出仿佛弄切都理所应当的笑容,平静地说:“护教军是圣教诸位长老在西凌数以百万计的圣教教徒中精心选拔,最基本的标准就是叫于圣教,忠于西凌,只要是为了圣教,为了西凌,我们甘赴死,绝无二话。将军,请将断后的任务交予我,我保证护教军绝不会让您失望。”
江旭京沉吟了一下,说:“好,既然你这样说。这个重担就交给你了,你……可有什么要求吗?”
朱锷的神色是温和而欣慰的,他朝着江旭京深深一躬,说道:“将军,末将别无所求了。能够在将军的麾下,死在战场上,已经是末将作为一个圣教教徒的莫大光荣。虽然朝中有国师和几位大人为圣教辩解,但西凌满朝文武对我圣教多有误解。而军中,更是视我道明宗为虎狼。……希望,将来有机会的时候,将军能为我圣教分辨一二。”
朱锷离去之后,江旭京的脸上几种神色交织着,重合着,渐渐叠成了一抹自嘲。这是什么样的世道,两万人的血麒军让他的十万大军束手无策仓皇溃退,骑兵冲不溃步兵,主力部队顾身惜命而杂牌部队却敢主动拼死断后……最讽刺的莫过原本看起来极为良好的局面,就这样被血麒军横插一脚,以漂亮的一战而瞬间扭转……
稍后,护教军的营地里传来“天之苍苍,地走八荒,道心不灭,明性为王”的歌声。歌声里居然满是喜悦。这歌声,在冷笑着的江旭京听来,尤其刺耳。